【锦言】草木有本心

        寓所阳台上栽种着几盆花草，立秋后，惟有蓝茉莉还开着，绣球、百合、三角梅都芳华已收，静默在泥土中休养生息。

        坐在窗边看书写字，不时回头瞥见还肆意吐花的蓝茉莉，想起自它在这屋檐下安家落户后就不断开花，并不因人把它从花市搬到这里而有所改变，就没来由想起一句诗：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这句出自唐时张九龄，是他被贬期间所作，所表达的也是想要做好自己、无心与人相争之意，不过也隐含着对时局的关心和担忧，但总的读来，风致恬淡，有些近王摩诘的感觉。

        当然，这是我的个人观感，同时我也并不能对张九龄写这诗时心中所思所想全部了解，但诗成后就是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故此我在这写下的，正是个人对这句诗的理解。

        那就先从蓝茉莉入手。

        蓝茉莉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形态比较散漫，青枝绿叶铺展开来没什么规矩，花从初夏开到秋里，花期很长，花色淡蓝，单瓣五瓣，一簇一簇地开。也是，单朵蓝茉莉实在太过纤细薄弱，一簇一簇抱成团，看起来要茁壮蓬勃些。

        我们去花市选花时，是因见它好看又听说好养活才买的，毕竟在此之前我们已养死了些，再挑娇气的或不熟悉秉性的，只怕大多又落得个花死人伤的结果。

        这蓝茉莉我们并不怎么管，只是换了个大桶，加些土，每日晨间浇回水，然后就眼睁睁看它疯狂冒花，一次十几枝。人坐在窗边看它，心情清爽，尤其是在重庆这热辣的夏日里。

        它是真好养活，就半桶土，每天一些水，然后活得精精神神，又是开花又是引人的，虽然它压根不在乎有没有人看它。张九龄写“草木有本心”，是说一种草木自有一种心性吧。蓝茉莉的心性，大约是在哪都要活得好好的。

        这心性又让我想起了另一种花：百合。不是寓所屋檐下的香水百合，而是故乡和华山石壁上的野百合，私以为它比蓝茉莉更坚韧些，也更倔些。

        野百合大多长在山崖石壁上，在缺水少土的环境中挣扎求存，但就这样它竟也活得漂亮，漂亮到不管多费劲总是要开花，有白的也有橙的，或清丽或明媚或娇艳，让人无可忽视。

        它自然也不是为了人才开得好看的，不然干嘛不让自己长在沃土中呢？它骨子里好像有股倔劲，不是在好地方活得不好，而是在不好的地方也活得不赖，一样芬芳馥郁。

        百合，不求美人折。

        话说回来，蓝茉莉也好，野百合也罢，都是自有其心性的，并不为人而开，也不为人而美，天地间的草木皆如此。它们是为自己发芽、生长、开花、结果、枯萎，它们的美好，只是恰好为人类所发现和喜欢罢了，却从来不是为人而如此的。

        我倒是希望做人也能这样，为自己活，明白自己想开什么样的花，结什么样的果，然后向下扎根，向上生长，绽放属于自己的芳华，不求人折。

二〇〇八三〇

中国重庆于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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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源自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