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皮相是负累还是救赎?

在看《盐》的时候,我会想着为什么会给自己的小说集起这样一个名字,在看《疼》的时候,我似乎有了答案。《盐》里面描绘的都是在世俗情感里挣扎的小人物,那些无耻、平庸和虚伪如同盐一样,可咸可淡,但是你永远逃不了,这些你看不上甚至嗤之以鼻的阴暗面都或多或少地隐藏在每个人心里。所以,当我读《盐》的时候,会反思自己遇到他们这样的情况,会不会做出和他们一样的选择?都只是这世上的一粒盐?

《马太福音》:“你们都是世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能叫它再咸?以后无用,不过丢在外面,被人践踏了”

《疼》不一样,同样是平凡小人物的阴暗面,但他们触碰的是内心的底线,一旦触及,它们就像是刀子扎进心里,鲜血淋漓,迅速又决绝地让你感觉到疼痛,让你喘不过气,让你一生都不会忘记。

《疼》的第一篇小说《色身》讲述的是吕梁出来的杨红蓉想要成为一名演员,可是作为群众演员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实现自己买房,接母亲来的愿望。讽刺的是,她最终因为与众不同的臀部成为一名裸替,虽有挣扎和羞耻,但也抵不上现实的残酷。这份工作收入可观,但给杨红蓉心里留下的是小心翼翼地隐藏,是躲躲藏藏的自卑,战战兢兢的羞耻。

当她终于攒够首付钱的时候,她母亲得了脑癌晚期。一面是在自己脑海中活了4年的房子,一面是花光积蓄也留不住的母亲,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陪母亲化疗的时候,她迷上了医院里病患家属痛苦的经历,她喜欢听他们说。别人的经历越惨烈,越能像吗啡一样麻痹她自己的痛苦。怨恨母亲是真的,害怕失去她也是真的。所以当她母亲癌症复发时背着她自杀时,她自己也分不清心里到底是悲伤还是欣慰。

身无分文的她重操旧业,这时导演找尽一切机会践踏压榨她。她为自己想到的唯一出路就是,嫁人。

因为裸替的关系,她不敢挑,面对丑男人的无礼质问,她不仅自己事后主动打电话约她,还默许发生关系。跟他结婚后,她要忍受他把她像战利品一样到处炫耀,面对他在外面找情人,也忍气吞声。

后来白至彬因为杨红蓉的跟踪出车祸成为一个植物人。杨红蓉曾经试图杀了他来摆脱这样的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绑架,但是想起这个男人受过的苦,曾经对自己的好,她还是下不了手。万般无奈之下,杨红蓉决定找个专职的保姆来照顾白至彬。

刘亚丽是她找到的第七个保姆,与前几个觉得太脏太累做不下去的相比,刘亚丽将照顾白至彬当作一份事业,兢兢业业。面对这样负责人的保姆,杨红蓉感到羞愧又害怕,她怕刘亚丽才是真正的女主人,二自己才是鸠占鹊巢的。

而刘亚丽是因为母亲生病的时候没有照顾到她,所以内心一直有愧疚。刘亚丽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导致母亲离世,也因此患上抑郁症。她不得不辞职,后来找到一份保姆工作,照顾瘫痪病人,在照顾病人的时候,她的抑郁症不治而愈。但是当这个病人离世的时候,她陷入更深的自责。她需要通过照顾瘫痪的病人来消弭内心的自责,需要那种被别人需要的感觉。

杨红蓉知道她和刘亚丽都是自私的人,为母亲治病、照顾瘫痪的病人,都是执着于躯壳,想要解脱自己内心的束缚。

杨红蓉最终离开了,把她曾经执着的房子和白质病一起留给了刘亚丽。一种罪恶成全一种生还。

每个人的这具躯壳其实都不过是自己的坟墓,迟早要把人那点可怜的灵魂埋葬进去。回头看看活过的这么多年,所谓灵魂栖于肉中只不过是一种虚假的安息,最后每个人无可避免的都是这躯壳的腐烂与拆毁,就像一座注定要破败的建筑。而灵魂的结局都不过是无家可归。

这个短片小说触动我的地方,是杨红蓉和刘亚丽的矛盾、挣扎。

从外人的角度看,为攒钱的杨红蓉牺牲色相,成为裸替,被人诟病践踏,但是实际上她也许比其他演员更干净。可是她却不得不为这份工作背负所有的轻贱,甚至连自己都越来越卑微,患得患失。妥协将就的婚姻没有带给她安全感,反而将她拖入另外一个泥淖。她的羞耻、良心、责任与罪恶,一直都在折磨着她。

相比于杨红蓉试图抛弃白至彬,刘亚丽的兢兢业业看似高尚很多,但本质上也是在为自己的愧疚在赎罪,任何瘫痪的病人对于刘亚丽来说都一样,都只是赎罪的工具,没有感情,仅仅是自我满足的方式。

一个因为色身所累,一个因色身在赎罪。他们都清醒地知道,感情是感情,而色身只是躯壳,都在清醒地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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