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

“这祝家大小姐和梁山伯这位才子最后变成了蝴蝶，才子佳人自此就在一起了。这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各位客官，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忽而说书人醒木一拍，把少年从微怔中拉了回来。身边的人纷纷从长凳上站起往外走去，衣衫之间相互摩挲着发出声响。外面的天气依旧下着雨，空气和人都极其潮湿着。身边的人讨论今天的故事的声音越来越小，少年拉住了将要离开的说书人。

“这世间真的有情就可以成眷属吗？”

“小伙子，故事总是有的，但故事终究还是故事。”

四月的雨纷纷扬扬，下个不停，总是没个晴天。少年不能去后山采药，之前采摘来的草药也没办法晒干，只好日日帮老大夫给病人看病。他一直在盼着一个天晴。不为别的，只是山顶那处桃花年年开得实在好看。

于是除了那茶舍里的故事，有一个好的晴天也成了少年的期盼。

这天天刚刚亮，许久不见的阳光从少年房间窗户的缝隙里透过来，惊醒了少年梦里的蝴蝶。日上三竿，少年的被子也被照的暖洋洋，少年感觉到了热意。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急急地穿上衣服拿上药篓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老大夫在院子里摆弄着草药，听见声响回头看了看拿着药篓兴奋地感受着阳光的少年。

“今日天晴，山顶上那桃花也该开了。去看看吧，顺便采摘些回来做药材。”

少年拿着背篓往山上去，空气中是雨后青草混着泥土的温暖气味。阳光抚摸着树叶上还没有睡醒的露珠，露珠眨着眼睛又叫醒了身旁的露珠，然后一起从树叶上蹦蹦跳跳的去了草叶上。山路的台阶被蛮横的野草遮住了，露出来的地方有绿绿的青苔环抱着。渐渐地，地上慢慢的开始有粉色的花瓣，然后逐渐铺成一道粉色的道路。

“虽然这雨稀稀疏疏下了这么多天，但是今年的花还是开得很好啊。”

少年脚下一滑，顺势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才站稳。他在满丛的桃花树里看见了一个婀娜的人影。

山风吹过，桃花纷纷扬扬的从树上落下，像下了一场桃花雨一样。那身影在桃花雨下伫立着，衣摆随着花瓣扬起。许是未曾见过这样景色，女子在这一场桃花雨下开心的转圈。少年看的痴了，尤其是看到了那女子如桃花般的笑靥。女子华美的桃花衫和漫山的桃花雨交织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卷。

他看着灼灼桃花和树下的姑娘，只是姑娘身边的侍从太多，他只能远远看着，近不得一步。

少年自回到药铺之后，便每天都要上山一次，也经常发呆。老大夫回想着那天来看病的人讨论的事情，想着该是看桃花是碰到不该碰到的人了。“京城里自是什么都是好的，连那皇子皇女也是谪仙一样的人儿。只是那些都不是我们该奢求的东西啊。你看我们这药铺每天往往来来多少人，你又能记住多少。很多事情，就该如水上浮萍一样。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才是应当做的。”

然而少年却依旧每日都往山上跑着。说来也奇怪，自打天晴之后，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好。只是少年每天还是闷闷不乐的回来，不同的是带回来的桃花越一日比一日要艳。老大夫看着少年一日一日的颓然下去，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日日托人去茶舍里喊他回家。

有一日，药铺突然来了一位贵人。那贵人锦缎衣衫，衣衫上金银走线。少年一回来就看傻了，连老大夫喊他抓药也不曾听见。

少年颤抖着双手把药递给眼前的贵人，贵人拿着药走远了，少年却还杵在原地。

贵人的到来并没有给少年带来什么改善。只是少年待在山上的时间越来越长，然而少年带回来的桃花却越来越少了，少年的身体却也不知为何越来越虚弱。在四月快要结束的时候，少年病倒了。老大夫怎么也诊断不出来少年的病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却听病得神志不清的少年口中时时念着桃花。只得托人日日从山顶上采桃花下来。只是桃花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少了。

少年的身体也不曾见有好转。

老大夫无奈，想到之前来买药的那位贵人。多方央人给宫里的贵人带话，说想给贵人最好的桃花，只是拜托贵人再来药铺一次。少年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大夫，今日那位贵人出宫了!你快去把你要给的桃花给那位贵人!”少年病了这段时间日日帮老大夫跑腿的小伙子这日慌慌忙忙跑来说。

老大夫放下手中摆弄的草药急急忙忙赶往路口，拿着少年之前日日采来的桃花拦住了贵人的车轿。

老大夫一去没能回来。

昏睡中的少年却在这天夜里醒来。他没能看见老大夫，只看见了药铺前的白幡和白布盖着的人。

“他怎么就急到…去拦了贵人的轿子…”

“他手里…桃花散了一地…”

“那路口…那些个人…竟没有一个人拉着…”

“那些人…竟也不让我们进去…”

少年赤脚跑了出去，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想找到老大夫。

路口是散了一地的桃花，它们被风吹的七零八碎，它们被踏得污浊不堪。少年跪在路口失声痛哭，月光打在他因为病了多日而瘦削的身体上。

少年也没有回来。

一日后，一位僧人来到这间早已没有人的药铺前。他告诉人们，山顶的桃花树下睡着一个少年。

他告诉人们少年在那日的桃花树下看见了一位女子。那女子在那天制止了贵人把桃花的树枝折下，就这样被爱花如命的少年看见了。

那女子呢？

是贵人身边的人。

那贵人来时为何也不见少年开心呢？

大约是那女子没有来吧。

那女子去哪了呢？

少年只见过她一次，我也只见过她一次。

又一日，有个娉婷的穿着桃花衫的少女来到药铺前。说是听说这里有最好的桃花，想绣一个香囊给未来的夫君。

众人只得告诉她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药铺桃花香包上的蝴蝶悄悄飞走了。

这世间真的有情就可以成眷属吗？

山有木兮木有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