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有关过年的美好记忆大部分都存于年幼时,是一年到尾对美食的期盼。

豆腐粑。小时候,家住农村,基本上每户人家都会养一头猪,待到年末时候,我爸邀村子里几个相熟的壮汉前来,将猪圈里养的肥猪拖出来,开始新年伊始的第一个庆祝活动—杀年猪。

把木板橫铺在倒满开水的大木桶里边,几名壮汉摁住躺在木板上还在垂死挣扎的肥猪,隔着木桶里开水散发的厚厚的雾气,望着着屠夫掏出磨得白亮的刀子,再用抹布擦几下,快速捅进猪的颈部,一声长长的嚎叫声过后,年猪便没了生息。

这时我妈才敢凑上前去,接过屠夫从年猪颈部放出的满满一盆猪血,放到灶上的铁锅里,燃起柴火,等猪血变成块状,将它和豆腐,猪肉,大蒜,葱姜等一些调味料混在一起,搅拌均匀,捏成包子的形状,然后放到竹筛里,在外边晒上一周左右,外边晒成黑红色,用筷子戳一戳,觉得比较硬实,就可以吃了。

从竹筛里拿几个过来,用清水洗净,切成片状,和前一年的熏制的腊肉炒一下,然后放在大碗里。蒸米饭的时候,把大碗放在米饭旁边,灶里燃起大火,等到米饭熟了,腊肉和豆腐粑的混在一起的香味也就从铁锅里飘出来,我可以单就这道菜吃下好几碗白米饭。

猪肠灌糯米。一家人好像就我一个人最喜欢吃这道菜,而且做起来也挺繁琐的,我妈看到我表现好才做,那段日子,每天早上早起,拿着小板凳坐在门口背书。我妈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人,所以即便她不吃这道菜,还是拎着猪大肠在小河边搓洗了大半个上午。

回到家,用冻的通红的双手把猪大肠下端打一个结,往糯米里边加入姜蒜,和自制的香辣酱,一勺一勺的将糯米填入猪大肠里边,然后放在锅里煮,等到猪大肠里边的糯米熟了,切成圆片状,用油煎制两面焦黄就行了。

外边一层焦壳裹着里边软糯,还带着猪肠特有的香味,拿来当零嘴吃是顶好的。还记得有一年,没有我妈的看管,我一个人躲在厨房偷吃,竟吃光了所有的猪肠灌糯米,最后肚子撑得难受,整个晚上上吐下泻,差点被送进了医院。

家乡的传统是年饭吃得越早越好,据说以前这样是为了防止有讨债的来捣乱,趁早吃完然后出去躲债,现在延续这个传统,是为了讨个吉祥。因此家里早上三四点就开始吃年夜饭了,得赶在二十九晚上准备好年夜饭。

一家四口人就都在逼仄的厨房里忙碌着,爸妈在准备着第二天要吃的菜肴,我和我姐一边帮着打下手,一边在打闹中争抢着被菜油炸成金黄的蛋饺,玉米圆子和豆腐干,空气中飘着高压锅里压着烂熟的猪蹄的香味。所有的物象在心情的刻意渲染下变得足以被人所铭记,稀薄的年味就这样一点点的变得浓厚起来了。

早上三点多,父母就喊我们起床,边揉着眼睛,边穿着衣服,亲人围坐一桌,在一串鞭炮声之后,年饭开始了,屋外的鸡舍的公鸡也被惊醒,开始打鸣了,新年就这样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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