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会,不仅是每年一度的例行总结和嘉奖庆祝,还将同时举办新品牌Webster的发布会。
晴朗这段时间忙着筹备年会,在公司的时间很少,不是在外面采购物料,就是盯着两家展会合作商在现场搭建布展。
她一直没有见过Kent。他也一直没有主动打电话给她,不知道是不是心有芥蒂?她几次拿出手机,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放了回去。虽然心里知道他就是倾城,但是现实世界里的Kent,和网络上的倾城并不能完全重合。Kent给她的感受是阴郁深沉的,不似裴缜一般阳光开朗,也没有倾城的简单直率。和他相处,她总会小心翼翼地顾忌着,担心他的病情,也担心越过了界限,她和他之间的界限。
在他冷淡克制的外表下,她常常能感觉到一种易碎的东西,让她需要小心去触碰。对她这样天马行空的个性来说,有时会觉得有点累。她没办法想象,一份爱情是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她的爱情,应该是阳光下恣意生长的太阳花,无所畏惧,尽情舒展。
也许保持界限是最好的方式。
下了班,许烨到年会的现场来找晴朗,说好两人晚上一起去做瑜伽的,可是她没忙完,许烨只好干脆过来接她。站在舞台下面,看着她正和灯光师一起调灯光,旁边的程璇递过来两杯咖啡,先递给许烨,冲她友好的笑笑,然后把晴朗的那杯给她,又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露出惊异之色,程璇冲她做个心照不宣的鬼脸,两人都会心地坏笑起来。看来两人的关系甚是亲密融洽。随后晴朗拍了她一下,示意她可以去办了。程璇又很周到地和许烨说了BYE,然后走掉了。
许烨看着程璇高挑窈窕的背影,走动中姿态曼妙,虽然她的性格确实和晴朗很相似,热情明媚,但是她的眼神却绝没有晴朗的清澈单纯。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精心的恰到好处。
直觉告诉许烨,程璇绝不是晴朗口中的那种女孩。 “这个程璇,长得挺漂亮的。说实话,比你有姿色多了。在飞渡的资历也比你老得多,对你这么殷勤,真的是被你人格魅力吸引?”她揶揄道。从小到大,晴朗都喜欢用人格魅力这个滥借口来解释那些好运气。许烨也总是坚持不懈地进行打击。
“嗯那呗,那你说是因为什么?图财图色,你不是说我都没有吗?前两天她还为了我跟个恶女干了一架,美人一怒,威猛!”晴朗想起那天程璇为她出头,心里甚美。
“我总觉得这女孩的眼神太过灵活,你还是小心点。就说你这次因为泄密的事被人坑了,你都不知道敌人是谁。好端端地怎么会泄密?让你回忆有谁接触过投标方案,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也不想想,你和海登的肖奕在投标之前偶遇,还刚巧就被人撞见,真的有那么巧?又不是演电视剧,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不是巧合就是设计。”许烨越想越觉得疑心。
晴朗一口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原本是坐在桌子上的。跳下来嘻嘻一笑:“行啦,你这是阴谋论!你相信我,我看人不会错,程璇绝对是个和我一样很单纯的小白兔,还不是我这样的流氓兔。绝对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把杯子往桌上一扔,用两只手扳过许烨的双肩:“哎呀,来让我看看!你这么不喜欢她,该不是吃醋了。,我喜欢你为我吃醋,这说明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很重要。”
许烨打开她的魔爪,没好气地说:吃土吧!给你说了一万遍了,什么眼神啊笑容啊,统统都靠不住。你又不是没看见那些电视剧怎么拍的,前一秒钟还肝肠寸断,深情得要死要活,后一秒钟导演一喊咔!立刻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你忘记你和迈尔丹一个学期没说话的事了?”
迈尔丹是晴朗小学时就在一起玩的死党,是那时候为数不多不嫌弃她是个异类,愿意和她一起玩的维族小男孩。考大学时虽然没能读一所大学,但是也跟着晴朗一起考去了江城。上大学时,有一次和晴朗还有许烨,一起玩杀人游戏。晴朗是警察,带着好人们千辛万苦找到了两个杀手,就剩最后一个隐藏在四个幸存者里,不知道谁是杀手,其中就有迈尔丹。剩下三个人都认为是迈尔丹,但是他坦白又真诚地看着晴朗说,真的不是我!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会骗你吗?那一刻他的眼睛清澈无比,诚恳地就像他从小到大对她的始终如一。
晴朗盯着他问:以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起誓,你不是杀手?
迈尔丹说:我起誓!
她信了。
她对其他三个人说, 我们俩从小玩到大,我了解他,杀手绝不是他。他不会骗我,我担保他不是。
于是剩下的两个人相信了晴朗,他们指认了另一个怀疑对象,然后宣判了他。
结果,杀手就是迈尔丹。
他们失去了最后一次找出杀手的机会,输了。当迈尔丹摊开他自己的那张黑桃K的时候,她面色如土,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随即起身甩门离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之后晴朗整整一个学期没理他,无论他怎么做小伏低,都没法挽回两个人的僵局。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才终于慢慢缓和了。
但是她知道,许烨也知道,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信任他。虽然只是游戏,但是她再也忘不那一刻他无比清澈的眼神,再也不可能如以前一样信任他了。信任原本就是种感受,现在感受已经变了。即便只是个游戏。
许烨旧事重提,她果然不吭声了。
“感觉是靠不住的。永远都不要说,你完全了解某个人。我们甚至都并不完全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在真正面临危难时,或者在经受巨大的诱惑时,会选择什么,会不会背叛?恐怕只有真到那一刻,我们才知道。所以,任何时候都要问自己,如果最坏的可能出现,你还有没有防御危险的能力,这是最后的底线。在底线前去相信别人。”许烨叹了口气,希望她能听进去一些。
晴朗看着她,神色有点古怪:“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我们谁都不能相信,包括你,包括我自己?”
“是不能完全相信。包括我。”许烨纠正她。
“什么都不相信,那活着还有什么劲?”她好像在问自己。
许烨嗤一声,表示不屑,“这只说明你还没有被恶心的人、恶心的事恶心到位。这也是一种幸运。但是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你没有碰到,只是侥幸而已。碰到才是常情。”
许烨这段时间总是把自己处理的那些案子带回来给晴朗讲一讲,那些千奇百怪的案子里,充满了背叛,为了金钱,兄弟阋墙,同室操戈,朋友反目;充满了诡诈,伪装的爱情,虚伪的友情,伪善的亲情,都在至暗一刻瞬间崩塌;今天是夫妻、挚友、亲人,明天呢?
许烨从不相信承诺,永远有多远?家庭教育和职业原因,她习惯于怀疑一切人,一切事,不管看起来是多么不可能,排除掉其他的不可能,就是可能。她就会接受。但是晴朗被生活教育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