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可以怀念什么？

《甲方乙方》的片尾，葛优深情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一九九七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语调缓慢而深沉，用词简单而平淡，却一下子击中人的内心，让你有一种极想落泪的感觉。是啊，怀念！这是一个多么生动、多么细腻又多么深刻的词呀！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怀念的内容很多，怀念一些人，一些事，一些东西，一些情景……

然而，如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孤独清冷的月下，在无人问津的灯前，我们避开喧嚣躁动的白天，躲进平静幽深的夜晚，藏身于傲然突兀的文字和自由逍遥的梦境。扪心自问，我们，到底还可以怀念什么？有哪些人仍让你苦苦牵挂？有哪些事是还留在你的心底？有哪些东西始终让你难以忘怀？有哪些场景一直让你魂牵梦绕？到底是什么让你感动得热泪盈眶，又是什么能让你终究意难平？……

或许，多年后的某一天，那林间呼啸的失落和悲戚是在多年前的某一刻便已由风起的萧瑟与凄清而注定。有一道隔着岁月，却又穿透人心的身影，恍惚得令人心酸、单薄得让人心碎。是当年无力托起未来的臂膀，是当时无法拥抱希望的胸怀，或者，是当初只想一味向前的单纯，也是当下无法回去的从前。

由此可知，我们的目光和心力是永恒向前的，我们极力追求、全力追逐的东西，也大概率会是我们曾经不屑一顾，甚至是深恶痛绝的，而我们忽略掉、丢失了的又恰恰是在生命中本该极其重要，本该极力呵护的。比如感情，又比如健康，乃至于感触、感动、感慨和感悟，那些可以触及我们内心和灵魂的，可以指导我们思想和情感的，可以改变我们人生和生活的一切。

但是，我们似乎失掉了维持、维护这些的意识和能力。我们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错过了才明白美好，丢弃了才醒悟重要。事实上，那些匆匆而过的，忽而飘散的，一定会令你永久地怀念。怀念那清风明月，就是回望曾经的自由与逍遥；怀念那山花野草，就是回忆逝去的天真与烂漫；怀念那乡土故旧，就是祭奠消散的青春与过往。

往往会在某一个瞬间，或者在某一个场景中，那种隐隐约约的伤感会一下子鲜明起来，狠狠击中你脆弱的内心。原来以为人到伤感的时候，会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然后痛哭流涕，忽然有一天发现，喝茶也可以，听到一首歌、看到某个场景、见到某个物件居然也可以……

所以，我们怀念，无论怀念的对象是什么，都是需要胆气和勇力的！当那时光和岁月带走了的、淡漠了的，从心底泛起，翻腾着日子里的渣滓，荡漾着生活中的浮华，都是难以让你敞开心扉去思念、去流连。能让我们生出慨叹的，又往往带着泪水和遗憾奔涌而至，让你不能自已又无可奈何。

原来，事实竟是这样：我们想要回去的是无法回转的方向，我们不敢面对的是无法悲伤的遗憾，我们不能怀念的是无法自拔的感伤……而我们，终究不是我们当初期望的模样，但又终究必须有我们如今掌握的力量。

于是，在心底，在梦中，我们仍在反反复复、认认真真，又恍恍惚惚、匆匆忙忙地想，我们，究竟，还可以怀念什么？！……

2022.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