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我

我是一个极其害怕被晒黑的人。

在六月的最后一天，傍晚六点的太阳依旧妖艳。

厉行节俭的我昂首挺胸地坐上了出租车，细心地绑好安全带，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惜命……

司机是个羸弱的中年男人，瘦小得陷进了驾驶座椅里，礼貌得对我问好，而我向来厌恶男人的瘦弱。

在我贫瘠的认知里，男人就算不是顶天立地，也要四肢发达。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冷漠逼仄着空气，戴上耳机听痛仰的歌。这个夏天“我爱痛仰”高频率出现在我的周遭，却不曾细想“爱”这个动名词到底被赋予过怎样的光芒？

触不及防的️电话声，透过网线我都能感觉那边是个肥胖的中年女人。

声音尖利，语气些许刻薄：“你回来吃饭，我做好了，那俩个崽儿整死都要去外面吃，大热天的，吃不完就只有倒了。”

司机不疾不徐地轻声说道：“我不饿，你自己先吃好不好？”

“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回来吃吧，有鱼，还炖了鸡，娃儿们都不吃，我有啥子办法嘛！”

“那我跑完这一单就立刻回来，你等一等啊”

简短的日常对话，我对外界释放的所有触角都整齐划一地接收到了爱情的讯号。

突然想起毛姆在《面纱》里写道：“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

“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

“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我们到底会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而爱上一个人？

爱他修长而指骨分明的手指；爱他欲拒还休的惑人嗓音；爱他贫穷却一掷千金的少年意气；爱他杀鸡取卵的卑劣自私，爱他站在聚光灯下，满心欢喜。

别人问你，图他什么？

什么都不图，散场是难免的，尽兴而归就好了……

那个人像个巨大的吸铁石，指引你去到另一片天地，在无数个阴寒蚀骨的夜晚，利用心脏无遮无掩地强烈拥抱你。自此你丧失了空洞匮乏抑郁这一系列潮流名词。

他妥善十足地保护着你的执拗、偏激，以及对爱不正常的渴望。你变为他尘埃里独有的闪耀星子，于是你睁大眼睛，仰起头颅，甘愿被他收割。

他掐紧你的脖子

你的脸上青筋暴起，丑陋狰狞。

他却吧唧一口亲在你的额头上：“妈的，丑得真可爱！”

我爱你

你知道我的肥胖、丑陋、不堪。

你知道我的瘦弱、纵欲、虚伪。

我结束了你在我身上所有的幻想和企图。

伴随着你的噩梦生生不息。

然而你爱我

所以你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将老旧风扇固定在餐桌前，专心致志地等待不知何时的推门而入。

你爱我，连同这炎炎夏日，连同这滚烫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