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平时少有喝酒,大概是未曾有过美好的饮酒记忆吧。从想象中看,红酒、白葡萄酒、日本清酒、梅酒、米酒、香槟、威士忌……佳酿都有个好名字,意味美好而悠长。红酒,绛紫色琥珀般透明的液体,最好倒在透明的高脚玻璃酒杯,由涂着暗红色蔻丹的女人的纤纤玉指轻轻摇晃,此情此景,已经够美好,如果恰好又是一个大雪天,室内燃烧炭火,深红的液体更加散发出迷人的氛围了。清甜的白葡萄酒应该是少女气氛,和粉色的蝴蝶结最是般配。喝过一款意大利的moscarto d'asti甜葡萄酒,瓶身是清淡浅黄的夏天色泽,有着芬芳四溢的花果香。酒精度数不高,小饮即微醺。个人以为,饮酒最有意境的状态大概就是微醺吧,脸色微微泛红,神智依然清晰,只是不再拘谨,心会打开一些,舒展一些,平淡的生活也润泽起来。所以蔡澜先生说,会喝酒的女人,大概要比不会喝酒的女人要快乐三分之一。

酒是给生活添色的。多一些畅快感,酒入喉舌,思维也敏锐起来,话也说得漂亮起来。记得研究生生涯,寒冬腊月,常常于夜里一群好友聚于圆桌旁,拿开水温着啤酒,大谈艺术理想和时政,高谈阔论,口吐狂言,此情此情,不复再。导师和同门师兄妹亦是善饮。相聚吃饭,总是有红酒,即使不善饮者如我,亦是越喝越想喝,常常这边红酒喝完,换个地方,煲起老鸭汤,再来一打啤酒。师姐喝嗨了以后星眼朦胧,晃晃悠悠地拉着每个人说个不停,然后说,喝酒之乐乐于做爱。那一刻我知道她是真的喝嗨了。同门师兄小许最是孩子气,又豪爽,但有一份十足的真,每每喝酒总是一杯一杯猛灌,气势惊人,大家才刚刚喝开,他便已经倒在女朋友怀里闷头大睡,不省人事。每每想起总觉好笑。

后来大醉过一次,醒来头痛,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便再不喝酒。生活中倒是有一二茶友。闲来常常小聚,亦是头等乐事。

喜欢喝茶的女人身上总有种清透的禅意。不是纵酒狂歌的洒脱,是神思清明的智慧。真正爱茶的人身上鲜有烟火气。说话是细声细气,绝不高谈阔论,但看人看事看物自有自己的一套。茶喝得通透时,越发得脱离世俗生活,只想在艺术里一生一世,只想和灵感和才华厮守在一起。

大部分时间的生活就像茶一样,隽永,雾气蔼蔼,自律勤勉。而酒之乐,需要一个打开的时间点。有没有因为一个念想,一个人而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必须来点儿酒助兴?那天在看蔡澜先生的一个访谈,听他谈女人谈生活谈作家谈电影,实在乐不可支,觉得这样的时刻,没有酒实在太可惜了。中午的时光斜躺在床上,五月的微风吹进来,一口一口地喝着气味芬芳的葡萄酒,平时紧绷的神经也独自慢慢松弛舒缓下来。蔡先生说得最多的是,“人活得越久越知道快乐最重要”,“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东西才可以持久”,“思路要打开”,“很简单的道理”……是真正的潇洒,活得明白,就像他常引用弘一法师的一句话:“自性真清净,诸法无去来。”

我的大学同学后来去德国留学,在冬天的时候德国街头煮一种红葡萄酒,加橘子肉桂丁香一起煮出浓香,在十二月的夜里,煮酒人一张红色的脸,不苟言笑地舀上一杯酒递给你。她说,像是一场电影的开始。人和人的相遇总是始料未及。

就像那年十二月,她第一次见到他,他坐在篮球场边缘的台阶上,穿着灰白色的上衣,头发柔软蓬松,他笑着看着她走来,他的笑像深蓝色夜空里无数璀璨的星星,像一小粒一小粒的碎钻石。

酒精会把我们带进某种情境里,就像一个优雅的法国老太太,当她闻到初恋男友曾经使用过的同款香水时,陷入深深的回忆和逝去的爱里时那种深长的目光。安静地端坐,喃喃自语。

很多年后,他从远方回来,带来了当地产的甜酒。他做了一桌子饭菜给她吃,酒喝到微醺的时候,他说,你的脸色红润起来了,然后眼睛笑成弯月的样子看着她。她说你的也是。他说,我们从头来过。

好。

不加铺垫,酒精总会剔除掉人类那些虚伪的掩饰和无用的理智,把你抛进真实的情绪里。我们被笼罩在那种时刻里,总会或者总期待发生点什么,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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