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外公

外公离开我们好多年了,讲起外公年轻时当会计,大家总是连连称赞。外公年轻时在村里担任会计,帐目做得清晰明了,有条不紊。算盘子打得吧啦吧啦响,思维敏捷,反应神速,算起帐来速度一点也不输计算机,是管帐的一把好手。外公像老黄牛,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隐忍耿直,与世无争,从没见过他发脾气,总是笑眯眯,乐呵呵的。对物质要求不高,穿得暖,吃得饱就知足了。

小时候,外公的家在农村,到小镇上买菜,要好长一段路程,走田头,过石桥,一路上时不时遇见邻里乡亲,相互打招呼问候着,兜兜转转才能到小镇,记得有一次外公到小镇买菜,快要到吃中饭的时间了,还没回家,外婆等得着急,忍不住责怪道:“死老头,都快要吃饭了,去买菜还不回来,气煞人。”远远地看着外公走近,一进家门,外公解释说在路上踫到一位久未见面的朋友,多聊几句耽误了。外婆劈头盖脸的不断地责怪着,外公也不多言,一脸的陪笑着。

印象当中,从没见过外公外婆争吵过,总见外婆在絮絮叨叨地说,心里似乎总有许多的不满,外公好似出气筒,总是不还嘴,不吭声,外公的包容隐忍更助长了外婆跋扈之气,唯我独尊之感。一有不满情绪就直接发泄,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成了她一贯的说话方式。我们小辈都感受过她毒舌的威力,尖酸刻薄,杀伤力极强,有时唯有沉默以对,陪她说话小心翼翼的,对她又畏又敬。

其实外婆年盛之时,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堪比红楼梦的贾大祖母,一家之主,威严无比,说话铿锵有力,家里家外她说了算,儿孙辈不敢轻易冒犯。外婆的那份底气来自于哪里?从小外婆出身地主之家,家境富裕,受过良好的教育,念过几年的书,八十多岁的人,有小学毕业,在同龄人当中文化程度算很高了。外婆精明能干,有文化的人讲话不一般,中听有理,邻里亲友踫到难解的家事,经常找外婆商量,听听她的意见,外婆讲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让听者心服口服,对她心生尊重之情。

外公去世后,外婆更孤单寂寞了,往后的时光里,再也没人像外公一样,陪伴在身旁,默默无闻地陪她看电视,不厌其烦地听她唠叨了。晚辈平时忙于家庭和工作,很少有时间陪伴她,逢年过节,孙辈们也会买点水果看望她,酒尽人散,一时的热闹之后,留给她的依然是无尽的孤寂,更多的时间她形单影只,只能和影子作伴。闲暇时间她一个人看看电视剧,看腻了电视,就到家附近的庙堂里拜佛念经度日。

人到最后都是孤独的。外婆说起外公,总是说外公为人忠厚耿直,木讷不善言辞,正是外公的好脾气才能容忍外婆的坏脾气,一辈子经常听另一人不满地唠唠叨叨,耳朵听了都生茧了,这需要多大的忍耐力啊!不管有理无理随她讲个够,不还嘴,不反驳。有句话说,家不是讲理的地方,而是讲爱的地方,或许不善言辞的外公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爱吧。

而今外公走了,漫漫长夜,孤枕难眠时,外婆是否会想起他的好。有一段时间,外婆经常说半夜三更,大风吹过,门冷不丁吱当吱当响着,有时风会猛然吹开了紧锁的窗户,想象力丰富的外婆就说外公回家敲门窗了,不知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想烧点纸钱给他享用。我想孤独的外婆一定是想念外公了。

外婆再过五年亦是九十之龄,到那时,儿孙辈一定会为她举办一场盛大隆重的寿宴,那时儿孙满堂,人才辈出,诵弹跳唱,个个能手,自娱自乐,热闹非凡,让她尽享天伦之乐,让她感悟知足常乐!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以外婆目前的健康状况,我们似乎看到希望,唯愿外婆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里,有些老人面对死亡都很惧怕焦虑,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外公面对死亡却如此的坦然,在晚年时,外公查出肝部有问题,已是晚期,住院一段时间后,当家人把病情告知他时,他平静地说,人生自古谁无死,连伟人周恩来年老也要死。外公见治疗已无意义,执意出院回家了,有次去看他,深陷的眼窝,眼神暗淡无光,凹陷的双颊,脸显得更瘦小。枯枝般的手挂着盐水,说话微弱无力,与之前虽清瘦但精神矍铄的外公判若二人,有种油尽灯灭之感。儿女轮流尽心尽力地陪伴着他最后时光。

那晚外公安详地离开了我们。小孩对死亡还不大理解,小孩问我阿太怎么啦?我说阿太搬家了,搬到山上住了。你会想他吗?会的啊!我在心里想他的啊!是啊,有些人消失在生活里,却永远住在我们的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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