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悲伤是什么?
悲伤是一种对待失去的情感反应,是一个高度个人化、自相矛盾、混乱和无法预测的内心过程。如果想控制它,就需要理解并学会与这样的核心悖论共处:我们必须学会伴着事与愿违的现实来生活。
这迫使我们面对自己的死亡,我们一辈子都在否认它,通常通过建立秩序来对抗它——因为如果有了秩序,就有了预期,更重要的是,有了控制。死亡打破了控制,对我们施以它残酷的终极力量,而正是这个现实令我们感到如此难以接受。
面对悲伤,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法来忍受失去的痛苦,而不是对抗或者阻隔。为此,我们需要来自家人和朋友的支持和爱,以及理解这个过程中发生的事情。
| 悲伤的过程
每个人都会讨论悲伤的过程,这是一个内在反应跟外在反应同样多的过程。
通常我们用一座冰山来比喻它:海平面以上那些被看到的——我们的话语、我们的样子和我们的表达——只占整体的三分之一。隐藏在海平面以下的,是一场失去的痛苦与生存的天性之间的“拔河大战”。这是一个来回往复于失去与恢复之间的动态过程。
伤悲、眼泪、呜咽和对于逝者的深切关注,与当下生活里的事务相切换,这些事务维持着日常的运作,认人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对未来产生希望。随着时间流逝,我们逐渐适应了死亡的真相,随着这种适应,我们在情感上也稍稍缓过来,能够全心投入当下的生活。
这个过程既是有意识的也是无意识的,一开始心理挣扎十分激烈,但当我们学会更好地管理悲伤,后面会越来越容易度过。
| 悲伤的悖论
悲伤的悖论是,学会带着痛苦活下去正是治愈我们的方法。应对悲伤并不需要埋头于理论;需要的是在悲伤来袭时(它通常有如风暴肆虐)忍受它,然后通过分分神,投入日常的繁忙中或做一些可以带来安慰和平复心情的事情——来缓一口气。
我们总是在这两极来回摇摆,适应我们不想面对的事实:我们爱的人已经不在了。
悲伤的本质是,死亡迫使我们面对一个我们本能回避的事实。
我们经常用习惯性的行为将这个无法解决的矛盾所造成的痛苦拒之身外,但是,这可能帮助我们,也可能伤害我们。
痛苦是改变的契机。这是一个很难理解的概念。但我们知道,如果一切按部就班,我们都很满意的话,我们不会有动力与改变任何东西。如果相反,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不断被不安、厌倦、愤怒、焦虑或者恐惧等情绪折磨的话,通常我们会问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是我们的人际关系还是工作出了问题?我们需要改变什么才能重新感到满意,甚至快乐?当一个人死亡,改变被强加于我们,我们感受到更大的痛苦,这种痛苦强迫我们去适应已经变得不同的外在和内心世界。
最伤害我们的往往是那些我们试图逃避痛苦的行为。我们童年发展出的逃避精神痛苦的行为会自动成为我们后来应对困难的方法。这些默认的行为是否有用因人而异。有烦恼时,与朋友交流是正面行为,用酒精麻痹自己是负面行为。我们的任务是分清哪些是正面行为,哪些是负面行为,同时学习新的行为以提高我们忍受和表达痛苦的能力。
尽管我们知道逝者已去,但仍会觉得音容宛在。我们想象他们的身体依然在世,我们疑惑他们是否感到孤独、寒冷或者恐惧;我们在自己的思想里与他们对话,让他们在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上给我们指引;我们在街上寻找他们,通过听他们爱听的音乐或者闻他们的衣服与他们相联结。
逝者存在于我们的生活里,但同时,并不是以肉身形式存在。我们可能感受到这是一段正在继续的关系,但同时,我们明白其中不会再有任何事情发生。如果我们不能认识到甚至否认这个事实,我们的内心会变得混乱而不平衡。但是如果我们理解了这一点,几近吞没我们的情绪却会变成一种安慰。
我们要学会在“放下”和“不放”之间转换。葬礼和扫墓之类的仪式体现了“放下”——承认逝者的肉身不再存在。人们以为必须彻底忘记自己所爱的人,随后又被遗弃了他们的罪恶感折磨;但其实我们与逝者的关系仍在继续,尽管方式完全不同。
死亡偷走了我们对未来的期望,但却带不走我们曾经拥有的关系。我们与逝者的联结在本质上被我们的记忆所维持。这些记忆也许是我们拥有的最宝贵的礼物。它们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成为我们继续生活的指引和见证。
我们可能会希望重新变得快乐,我们知道这是对的,也是公平的。可是我们感受到愧疚,因为重新变得快乐看起来总是有些不对,有些糟糕。
我们的大脑与内心之间经常有冲突:比如说,大脑告诉我们这件事是一个可怕的意外,可是我们心里总是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这两种想法之间会有激烈的争斗,让我样疲惫不堪,心力交瘁。我们需要让这两极能够共处。我们需要同时抱持这两种想法——理解了这点能让我们不再感到被束缚。
如果失亲者表现得很勇敢,努力继续生活下去,社会便会对他们很满意;如果他们选择逃避,无法面对,社会便会对他们不满意。矛盾在于,应该被关注的悲伤总是会被一些方式强行打断,比如用来对抗痛苦的自我治疗等。
作为社会成员,我们需要学会支持健康的悲伤,需要帮助大家理解每个人在这件事情上都有自己的节奏。
人类文化充满了这样的信念:我们能够修复任何事,然后将它变得更好;如果我们不能,那也可以丢弃我们所拥有的东西,然后从头来过。悲伤是这种信念的对立面:它不接受逃避,它需要忍受,它强迫我们接受这世上有些东西就是无法修复的。
PS:这篇文章是英国丧亲心理辅导师朱莉娅·塞缪尔的作品《悲伤的力量》中,写在绪论后的一篇文章,描述得很准确,我看了好几遍。
PPS:不管是自己思考还是通过阅读,总之搞清楚了“悲伤”这件事的大概意思。不知作者在写这篇文章时是什么样的心境,反正我在打这些字时心里除了悲伤外,还有孤独和无奈。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拒绝承认自己内心的这些负面情绪,不与人交流,也不在日记中写出来,好像承认了这些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无能、承认自己是个弱者。女人,都希望活成别人羡慕的样子,而不是别人同情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