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呻吟还是呐喊

随笔   呻吟还是呐喊

我在一篇读诗笔记上写过，写诗功夫在诗外，品诗韵味在情怀。在小说的创作上难道不是么？近日品读了梅雨的短篇小说《傻儿进城记》，感触很深。

从前面几个情节看，它是一个冷幽默。傻儿被人以治眼睛为名骗走了老娘藏在棉絮里的200块钱；结婚上床气儿也不敢出；到了歌厅像个榆木疙瘩；说漏了嘴被二狗扫了一腿，的确让人忍俊不住。一直到后来被城管搜去了十块钱还暗自窃喜，让售货员骗了更是好不得意，警察苛斥却自认为认为高明，都表现了傻儿憨态可掬。但是后面的情节尽管还是傻儿出的洋相，但让人笑不起来了。

     第一次坐上这么好的车，警车！警察给的几脚，比二狗劲儿大，但想起了妈妈的话，不要记住别人打骂的次数，相信读到此处的人要拍桌子了。这样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无缘无故受到的是这样的欺辱惩罚，天理何在？良心何在？为了省长大驾光临，布下了那么大的排场，县里最大的楼房，穿着笔挺笔挺、毛毛茸茸的人，与一个身着去年用二十块钱在旧货市场买来的新衣裳，形成了多么大的反差！而且还受到了极为不公正的待遇，掀翻在地拷上警车，连打带骂！“甚至背后给了一拳帮我拉直了身子”！人们好像听到了小人物的呻吟，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

     稍有理性的读者不难从中领会作者的用意，他们不再麻木的笑了，他们会真切的同情那个无辜的弱者。然而作者在前面已经埋下了伏笔，人间自有真情在，真情总在百姓家。请看，他给“最可恨的二狗”背书包，挑粪，甚至当马骑，他把妈妈腌制的腊肉和大米饭全部拿出给要饭的女人吃，劝妈妈把卖猪的钱给她当路费！多么感人的情意啊，他还得意竟然没有被再骂一声傻！小人物的良知站在大人物的傲慢面前，给人以心灵的震颤。

     作者没有据此罢休，又让情节继续走上高峰。审讯的人还在对傻儿拳打脚踢，调查的人在局长耳边私语，局长让人卸下手铐，还让警察陪着到超市买东西。这里又还原了傻儿一些幽默细节，给了读者一丝悬念，一点安慰。接下来如同异军突起，交代了傻儿的爷爷是怎么牺牲的，交代了傻儿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交代了局长为什么要送傻儿回家。再次给读者猛烈的冲击：傻儿的爷爷为了保护新兵包括今天的公安局长，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傻儿的爸爸在大祸临头的千钧一发把傻儿抛出车外，救出了儿子，舍弃了自己。多么可敬的骨肉之情，多么悲壮的人间大爱！

    强烈的对比，面对傻儿进城的遭遇发出了惊雷似的呐喊：真理何在？真情何在？正义何在？良心何在？局长毕竟发现了良心，但他终于“消失在黑幕里”。细心的读者会问，假如傻儿不是烈士的遗孤，等待他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加入审讯的不是现任局长，傻儿又会被如何对待呢？作者没有说，但是留下了人们心灵的拷问。

     我总以为，诗歌也好，散文也好，小说也好，都要给读者一些回味，一些思考，余韵无穷，更能彰显文章的魅力。傻儿进城记，没有讲很深的道理，甚至没有一声叹息，更没有我所听到的呐喊。但是它深入人心，深入社会，让读者自己去想像，去理解，去感悟，去呐喊！这就是傻儿进城记的魅力。

     一个好的小说大都有两条线，一条明线，他娓娓道来的故事，傻儿进城的遭遇；一条隐线，他抒发的人情感悟。傻儿进城记的隐线在这里书写得淋漓尽致，狠狠的抨击了社会的不公。隐线里我们还看到傻儿的善良，他同情呕吐的路人，感谢售货的小姐，甚至对陪他购物的警察，给妈妈钱的局长，也隐含着感激。尾声里妈妈给的一耳光，老婆打的一拳头，都饱含着亲情，挚爱，他在享受，读者又笑了。我觉得这又是作者的良苦用心，别让故事太悲怆了，我们还要生活。

    纵观全篇，首先喜欢作者的遣词用句。能用朴实的家乡话，让故事和人物浑然一体，更生动更真实更感人。手法上用足了比拟、对比、隐喻、明喻，既给人以联想，又让人去回味。他没有对人物场景的具体描写，但傻儿在读者的心理栩栩如生，好像就站在面前一样。比如县委门前的一幕，好像我们就在现场围观。但是傻儿没有在保安面前矮一截，反而在人们心中站起来，虽然并不高大。

    有人在评论中谈到了阿Q，显然是贴错了标签，傻儿的憨直显然不同于猥琐。和那些巧取钻营谄媚逢迎的人相比，他的内心是善良的，直白的，他的忍耐既是无奈也含坚韧，怜悯之余不禁让人心生敬畏。

小说整个故事的结构是严谨的，没有无关的旁枝蔓叶，用情节打动读者，嘲讽邪恶。小说描写的人物是丰满的，表述情感的人情味是充实的，虚构也不乏真实。因为它带来的可能就是无奈的叹息，没有鲁迅先生的呐喊，却含着人和社会的呻吟。我感觉作者或者是极力的控制笔端吧，也许不过是一个小短篇吧，容不得太多的沉重。

     我还希望作者在文字的锤炼上再下一番功夫，让全篇文字统一起来，不放过一些细节和文字，它将更善更美。最后一段黯然而收，归于平淡了，觉得应该再有些余音。我喜欢刘震云的《我叫刘跃进》，结尾一句：这里关着几条人命呢！又给人许多想象，许多期待。冯骥才的《苏七块》，故事讲完了，人们还在想：苏七块说的道理是什么呢？

本人与作者并不曾谋面，甚至没有一字往来，说了许多，管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