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祖母

      祖母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每每想起思绪万千,我要表达的更多是平淡真实的乡愁和思念,动笔之前我特意泡了一杯熟普,浓浓的苦涩味中透露着纯香和时间的味道……

      祖母生于一九一二年晚清,用她的话说生于旧社会,婆婆(北方叫奶奶)在那个时代出生自然少不了封建余毒的迫害,是裹过小脚的女人,不识字,会认钱,她会通过钱的颜色和大小辨别金额大小,购物找零从来不会出错,她的意识中不欺骗人也不被人骗,言传身教中叫我们做一个正直的人。

        印象中她总是一身青布衣服,裹着头巾白发下一张红润沧桑的笑脸,露出仅有的几颗门牙,一张大大的围裙洗得干干净净,黑布鞋,这就是她一辈子的装束了。

        父亲三兄弟,堂兄弟众多,我最小,哥哥们都是在婆婆地关爱下长大,姐姐和妹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婆的内心重男轻女,儿子才能延续香火,女儿是别家的,长大要嫁人的,所以我收获的爱是最多的。我没有见过祖父(公),听妈妈说高高瘦瘦,一身青布长衫天冷就带个瓜皮帽,穿着布鞋,深邃眼光透漏着精明,一看就是个生意人的打扮。祖父在我还没有出生他就去世了,听大哥讲祖父的一件趣事,祖父是我们当地有名的彭烟客(买烟的生意人),成分是中农,土地收成不足以养活整个家庭,祖父能掐会算,有生意头脑,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据说祖母就是他用几袋米换回来的,那个时候祖母家揭不开锅的时候,几袋米是可以活下去的救命稻草了。能挣钱补贴家用,祖父在家地位是很高的,有一次家里杀一只鸡,炖上一锅改善伙食,祖父常以尝尝鸡肉熟没为由揭开锅吃一大块,等真正鸡肉炖熟他早已背着手遛弯去了,留下一锅汤……

卖烟自己抽烟太多,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早早的离开,在妈妈怀我的时候,说梦见穿长衫一老头说好好把这个娃儿带好……,父亲解释说就是祖父投梦。

        祖母很喜欢笑盈盈地叫我小全(小强)龟儿子砍老壳的……,牙掉了说话发音不准确,不是骂,是对孙子深沉地爱溺,听到她叫我我就会冲过去在她的大围裙里撒欢,围裙总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糅合的太阳的香味,她会用大围裙拭去我脸上的尘土,一双大手温暖粗糙,轻松握住我的小手。不管是受到委屈,开心那都是我最喜欢地摇篮,做错事情后,逃到婆婆地怀里,妈妈要揍我,透过婆婆地臂弯看看妈妈在和婆婆理论,理论什么我记不清了,我只感觉那是世界上最安全最有力量地靠山。其实婆不高,加上有点驼背,一米五不到,手大脚小,力量惊人,不能挑担子但是能背很沉的背篓,弯下腰,背篓装上猪草能完全遮盖她的全身,当然也能轻松背起我在她后背手舞足蹈,别看脚小,颠颠地走路如风!

        祖母是个闲不住的人,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她安静的坐下来休息一下,房前屋后有她收来堆放整齐柴火,打谷下田,洗衣做饭什么都干,我学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是我的老师。天不见亮就有她忙碌的身影,只有看见我来了,放下手中的农具,坐下来嘘寒问暖,我也会在她的歌谣中安然入睡,我想不起来唱的什么,也听不懂,只觉得那种咿呀哼唱的歌谣很好听,是最好的摇篮曲……其实没有大道理,更多的做人,与人相处,朴实无华。

        我的祖母没有给我买玩具,在她的意识里,吃饱比什么都重要,在缺衣少吃的童年,玩具是什么不重要,吃饱才能身体好。每次找她总有我喜欢的食物,在她煮的一大铁锅猪食下总有几颗我喜欢的闷红薯,灶膛里有烤红薯,从灶膛掏出硕大的烤的焦黑滚烫的大红薯,带着稻草燃烧留下的余香,掰开红红的、甜丝丝、软软的烤红薯大口吃起来,每次吃到一脸的碳黑,现在还是喜欢红薯这种食物,每每吃起总有说不出的满足。放学归家,我感觉到饿的时候她总能第一时间出现,端着大粗瓷碗,或是粥或是玉米糊糊大口把我喂饱,一点也不给自己留,满心欢喜颠颠离去,我很好奇祖母不吃或者少吃也能开心过一天!

        我渐渐长大,祖母日渐苍老,在我上初中那年,祖母高血压日渐严重,一次去医院买药的路上摔跤中风,瘫痪在家,那个时候她什么也干不了,每天呆呆坐在堂屋门口,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拿根棍子赶走院子里晾晒稻谷的鸡和小鸟,那种孤单和落寞伴随着她,其实我知道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我放学归家来看她,由于住校我不能时常回家,每次回来她都开心的不得了,颤颤巍巍的呼唤着我的名字,浑浊的泪已干,我习惯性把手放在她手里,还是那样温暖,只是青筋暴露,苍老不少。由于家中兄弟都外出工作,父辈也有各自的事情,祖母孤单一人,祖母日渐衰弱,在九六年冬天,她安静的走了……

        时过境迁,我早已离开老家,举家迁往重庆,那个魂牵梦绕的老家,那个我童年伴我成长的祖母,成为我生命中最牵挂的过往,感恩未成谋面的祖父,和蔼可亲的祖母,我常常在安静的时刻想起你们,让思绪温暖圆满!

        茶汤已凉,有点苦,但依然香醇充满时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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