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长平市有一种别样的魅力,金黄的灯光慷慨地赋予整座城市温馨的浪漫,绚烂的霓虹闪耀出五彩的灯光,时而宛如一个性感撩人的女郎,时而又宛如一个个性飞扬的少女。微风一阵将桂花香带去满城,散布出比浓春更盛的郁郁芳芳。浪漫和悠闲的气息遍布城中每一个角落。
除了公安大楼的刑警支队。
唐远映一行人勘察完现场赶回警局,还没有走进办公室,只见留守在家的孟雪一路小跑地赶了出来——
“远映姐,南哥,咱刑警队来了尊大佛!”
“怎么回事?”唐远映拍了拍孟雪一把捥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歪着头问到。
“顾风来了,和他助理一起,要咱们给他提供保护呢。”孟雪撇着嘴说到,“他也听说了三院院长被爆头的事,连着前几次枪击,他非说死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自己也很危险,要咱们保护他呢。”
“顾风?那个畅销书作家?”唐远映有点难以置信。
“可不就是他,我可真服了,咋说都不肯走,好像出了这个门就有人要对他图谋不轨似的。”孟雪又撇了撇嘴,“长得一脸书生气,咋是个这么死乞白赖的样子。”
唐远映微微低头,没有说话。的确,市里在两个月内发生了三起狙击枪杀案,虽说动静小,上头也有意要压着,所以老百姓们都不知道,但死的三个人都可以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是公司老总,一个是节目策划人,还有这一个三院的院长,所以说在那个“非富即贵”的圈子里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地有不少风声了。可那个狙击手的反侦察能力极强,警方这边进展的困难重重,始终没能给出一个交代,这也让唐远映头上的压力与日俱增。
“嘿,看把他给能的,有点名声了不起啊,还敢死缠烂打地要刑警给他当保安!”吴浩是个急脾气,撸起了袖子就要去找那个顾风说道说道。
“哎哎哎”,唐远映赶忙一伸胳膊拦住了他,“先别管这些了,大家都去会议室里准备开会。雪儿,你去告诉那个顾风,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处理他的事,如果他愿意等,就把他带到我办公室里去等,让他等我们开完会;要是他不愿意,也请他谅解,让他先自己回去。”
“啊?我可不行,远映姐,还是您亲自去说吧,你可没看见他那个助理的样子,我可应付不了。”孟雪连连摆手,一脸的心有余悸。
“这……”唐远映为难地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
“没事,你先去吧,我们先不讨论,先点几分外卖等你。”牧南山提出了建议。
“那行,我尽量快。”说罢,唐远映便跑开了。牧南山也带着剩下的人走进了办公室。
唐远映一路小跑来到了接待室,一把推开门后,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其中那个青年身材消瘦,穿着一件遮住下巴灰色毛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个细边的金丝眼镜,那镜片后的眼眸低垂着,盯着自己交叉在前方的手看,那手上青色的血管一节节突起,越发显得整只手白得厉害。——绝对是个亚健康!唐远映看见他的第一眼,脑中就蹦出了这句话。而那人听见开门声,只是略略抬了一下眼,随即又低了下去。
反而是旁边那个一身黑色西装中年男人,一看唐远映进来了,仿佛打了鸡血般噌地站了起来——“又来了一个,你是管事的吗?就给个痛快话吧,你们警察到底能不能有个人来保护我们小顾的安全!”
“你先别这么着急,如果真有危险,我们一定想办法解决。”唐远映走到饮水机旁,帮他们接水,“只是警方现在的确有案子要办,实在是抽不出警力和时间来。”
“忙忙忙,就你们警察最忙,天天在那办案,那个打枪的怎么还没抓到呀!也不知道每天都忙了点啥。”助理气呼呼地叉起腰来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其动作之流畅仪态之自然,让唐远映不由得想到了大太监李莲英。
“你要是少闹这一个多小时,指不定我们能早一个多小时抓住他。”唐远映把一杯水递给顾风后,将助理的水重重地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也非常想帮你们,我要是要三头六臂的话绝对分你们两个,但现在我们有事,还请你们不要打扰我们办案。”
“呦,那你们就是不管的意思了呗。”助理把手交叉抱在了胸前,准备换个姿势继续开战。
“管!我们管。但我们现在要开会,如果愿意等的话,你们就等到我开完会送你们回去,这期间这里应该是绝对安全的;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哼,鬼知道你们的会要开到猴年马月去啊,我们俩还睡不……”
“陈强”,顾风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助理的名字,制止了他要说的话,“可以了,适可而止吧。我等,你先回去吧。”
“什么?”助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的宝贝作家。“我一个人回去吗?”
“怕什么,那人只打非富即贵的,你还安全得很呢,回去睡吧。”顾风冲助理笑了下说到。
他的嗓音沙沙的,有点像是哑了,配合着他那白得异常的皮肤,让唐远映想到了新闻里不时爆出的明星吸毒事件,于是觉得把他先留在警局也挺好的,便跟着附和道:“对,你先回去吧,你主子留在这安全得很,不会有事的。”
此言一出,二人都直勾勾地看向了她,唐远映自觉失言——竟把心里关于李莲英的腹诽说了出来。
“主……子?”助理的表情仿佛听见了什么闻所未闻的奇谈一样,鼻孔和眼眶同步地一点点膨胀了起来。
唐远映忙笑着打哈哈:“哎呀,开车来的吗?要不要我出去帮你叫个车?我认识个师傅开车特别……”
“不用!”助理狠狠地瞪了唐远映一眼,不等她说完,踩着重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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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远映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牧南山刚好完成了外卖的付款工序。
“怎么样,撵走了吗?”显然,比起案情,孟雪更关心的是局里那两个瘟神的去向。
“走了一个。不管他们了,说说案子吧。”唐远映随便挑了一张椅子坐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什么?还有一个赖在这呢!”吴浩一听没有全都赶走,手又不安分地开始准备撸袖子,“要我说直接连打带赶地轰出去算了,废什么话!”
“来来来,好汉息怒。”唐远映把椅子划到吴浩身边,两手使劲按了按他的肩膀,“人家可是千万粉丝的大V,咱要是伺候不好,人家一来劲发出一个`长平市公安局拒绝保护民众安全,将无辜人民暴露于歹徒枪口下`的微博,再配两张可怜兮兮的自拍,咱们这本就泰山压顶的舆论压力瞬间就会变成五岳压顶。”
吴浩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皱,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权贵欺压,民不聊生。。
“别管这些鸡零狗碎了,说案子要紧。”唐远映眼神示意彭博,要他说说这次的情况。
“好,这次枪击发生在晚上八点三十六分,凶手从医院西北方向的一座家属楼顶楼向院长所在的22层的病房进行了狙击,院长死亡。”彭博抬眼看了一眼众人,将手上的记录本翻了一页,“另外,在狙击现场发现了和前两次一样的荼靡标志,只是这次又不同于前两次的金牌和铁牌,换成了玉牌。”
“呵呦,又是金又是玉的,现在的犯罪分子都这么有钱了吗,这是跟咱们在这炫富呢?”宁白转了转手中的笔笑说到,“哎,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是搞爆炸的和那个狙击手是一个人的,爆炸现场有留下什么荼靡标志吗?”
“那是爆炸现场啊,留下啥都得灰飞烟灭吧。”孟雪说。
“说的也是,那就是说其实咱们也没有证据说明这两次是一个人干的?”宁白看向众人。
“确实是没有证据,但即使不是一个人也不代表不能是一伙人”,牧南山开口,“他们的目标如此一致,动作衔接如此连贯,实在不像是毫无关系的两伙人干的。”
“就爆炸来说,据护士所说,她们每次送文件都是送到了就走,没有单独呆在办公室里的机会,而且院长这一个月内没有在办公室会过客。”牧南山补充到,“但就我们在现场发现的炸药残留物来看,所用的原料硝酸钾和硫磺长时间置于空气中会发生变质,也就是说不能久放,凶手应该是在近二十天内将爆炸物安置在院长办公室里的。”
“那我们去查监控就好了。”彭博盖上笔帽就准备去干活。
“等一下”,唐远映开口,“你刚刚说两个人目的一致,我不太同意。如果目的只是杀害院长的话,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地搞一个爆炸。一枪崩了完事。他这样做,带有一定的公示性,也就是不仅要杀,而且要杀给别人看。甚至带有点的报复社会的意思。”
唐远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查一下近半年内在三院治疗无效而死亡的患者,特别是一些重病大病却没钱进行手术的。”
见众人无话,唐远映便吩咐到:“那大家等一下先一起看一下监控。然后明天宁白和杨烁去医院带人来问话,执潮和孟雪去查我说的那个事,其他人待定,有问题吗?”
众人摇头,于是唐远映转身去打开投影仪,准备和大家一起看监控。在她身后,吴浩笑着拍了拍牧南山的肩:“南哥,你已经要被远映姐架空了。”
牧南山瞅着他也笑了:“架呗,我乐见其成。让你们去她手底下见识几天前,也好知道我是多么地温柔。”
“切,远映姐比你温柔多了好吗。”孟雪抱着文件走过,听见他俩的对话,便插了一句。
“嘿,你个小丫头,就知道跟着他们一起胳膊肘往外拐。”牧南山伸出长胳膊就要弹孟雪的脑门,而外卖电话恰逢其实地响了起来,牧南山接起电话,孟雪一溜烟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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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将近夜里十二点了,众人看了满桌的小笼包小混沌麻辣烫炸鸡腿,才突然想到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东西,都觉得饿了起来,七吆八喝地“瓜分”起了桌上的美食。牧南山便说大家先吃半个小时,吃完再看监控。
唐远映嘴里塞着一个鸡腿,两手各拿一个饭团和一杯粥朝接待室走去。
一进屋,发现里面静悄悄的,顾风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整个人倚在大黑沙发的一边,乖乖巧巧的,几缕刘海轻轻覆在额头上,让整张脸愈发显得打了釉般的瓷白。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怎么会和“死缠烂打”联系在一起呢。唐远映摇了摇头,人不可貌相,这也是她当刑警这几年重要的经验之一。
最后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叫醒他,把粥和饭团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后,轻轻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她一路走到三楼的大阳台上,夜凉如水,微风拂面,繁星点点映着灯光处处,她站在栏杆旁,一面啃着鸡腿,一面用手撸了撸自己的长发,觉得此等良辰美景不配个帅哥美男真是白瞎了,不由得有点后悔没把顾风叫起来。
“唐队”,身边传来低低的一声,她不用看,就听出来那是彭博的声音,只得暂停了自己美好的幻想,“我刚在接待室看见那个作家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不能赶他出去呀?就算他有影响力,也不能凭这个要挟警察吧。”彭博站在他身边瞪着大眼不忿地说到,说罢,他发狠似的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扰乱公务,任他是谁,不抓起来就不错了。”
“切,傻小子。”唐远映抬手拍上了彭博的脑袋,使其乱上加乱。
“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彭博捋了捋自己的毛,觉得是应该好好梳梳头了。
“我问你个问题哈”,唐远映佯装正经起来,“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狙击手不想让咱们抓住他,最有效的办法是几枪把咱们都干掉”,她贴近了彭博,压低了声音说,“所以啊,我想着咱们站在这,其实是暴露在他的枪口下的。”
“啊!不会吧!他会对警察下手吗?”彭博顿了一下,嘴里的包子都忘记嚼了,不自主地往唐远映身后缩了一下。
“怎么不会啊,你是有菩萨保佑还是怎样,人家为什么不敢对你下手啊。”唐远映继续一脸正经。
“真的假的啊,唐队你又逗我玩了”,彭博企图从唐远映脸上发现一丝玩笑的痕迹,但发现唐远映脸上除了正经还是正经之后,环顾四周乌漆麻黑的小树林,就感觉好像真的有人在暗中拿枪对着他们似的,“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噗嗤”,唐远映也不绷了,一声笑了出来,转过身来继续看着远处的灯火,“你看,你不是也害怕了。”
彭博愣怔了一下,明白过来唐远映这是逗他呢,这方圆几里都是警局的地盘,那个狙击手就算是有命进也不可能有命出,绝不可能带着枪进来还不被发现。刚才被唐远映一本正经的样子唬住了,竟连这都没有想到。
“唐队!”彭博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地喊了一句。
“别急嘛,你看你自己还会害怕,又怎么能怨人家害怕呢。”唐远映淡淡开口,看着鸡腿上夹在两条骨头间的一块肉,思索着如何下嘴。
彭博这才明白她是在跟自己说顾风的事,“他害怕也不能找到警局来啊,那也有点太不像话了吧。”
“那他应该找到哪去啊?”唐远映歪着头问他。
“找保镖呗,他那么有钱,要真那么害怕就雇几个保镖啊,犯得着来警察局怄人吗。”彭博说得理所当然。
“那他如果不是顾风呢?”唐远映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一口咬下了那块肉,“他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什么钱的老百姓呢?”唐远映边嚼边说着。
“那……这个狙击手也不杀普通老百姓啊。”彭博的声音低了下去。
“彭博,你也知道的,这和普不普通没什么关系”,唐远映掏出纸巾包住骨头,又掏了一张擦了擦嘴,“如果老百姓们想要安心过日子的前提是自己雇几个保镖,那还要我们是干什么吃的。”
唐远映长长出了一口气,说:“你刚刚指责顾风要是真害怕为什么不去找保镖,你知道吗,任何人都可以这样说,但是警察不行。”
彭博沉默了片刻,说到:“那,难道我们真要在这种时候抽警力去保护他吗?”
“这倒也不用,大家就专心查案子吧,顾风交给我就好了。”说罢,唐远映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看监控去。”说完唐远映便揽着彭博的肩膀往回走去。
谁料二人一转身就看见了阳台入口处,倚在门框上的顾风。
“我去,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唐远映脱口而出,和彭博两人都是一脸吃惊,“我俩刚要是在说什么机密案情可咋整。”
“那我就只能乖乖给你们拷上了。”说着,顾风可怜巴巴地伸了伸手,做了一个被拷的样子。
“哈哈,算你有觉悟。”唐远映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往前蹦哒了两下站到了他的身边,“大作家上来干什么?”
“我没吃饱,来问问你还有没有了。”
此言一出,彭博和唐远映皆是一头黑线,在他们生活的年代里,似乎很难碰见这么不客气的人。
“应…应该有,你下来跟我看看吧。”唐远映待面部表情恢复正常后,便带着他俩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