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梧桐

      文化路中段,种植着法国梧桐。不知树龄,但看树干,高大粗壮,应该是岁月久长。夏季时,树叶婆娑,浓阴蔽日,庞大的树冠交互掩映,形成了绿色的穹顶。绿叶送爽,清新怡人。总喜欢骑着单车上下班,仰望着这些法国梧桐,感恩着它们对街道的净化和美化。

      《诗经》:“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中国文化源远流长,两千多年前就有关于梧桐的记载,怎么和法国联系在一起呢?上网查阅资料,才知道,法国梧桐根本不属于梧桐,也不来源于法国。法国梧桐属于悬铃木,它的树干、叶子外形和中国梧桐非常相似,又因为在19世纪,旧中国从国外移植悬铃木到上海法租界,所以就叫做法国梧桐了。这不免让我有点失望,我常常仰视的法国梧桐,竟然是一个冒牌的,我要寻找中国的梧桐。

        在桐丘城的许多大道上,我寻觅着它的身影,只要觉得和法国梧桐相似的叶子,我都要停下来观望,然后用形色软件进行识别,给我的答案都是“悬铃木”。中国梧桐到底是什么样子呢?难道它只存在于古典的作品中?

      庄子的《秋水》中有这样的记载,庄子见惠子时说:"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子知之乎?夫鵷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鹓雏指的是凤凰,凤凰是鸟中之王,不遇梧桐不会栖身,梧桐也被称为“树中之王”。现在人们常说:“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期待人才的涌现,期待地方招商引资的顺利进行。人们借这个美好的寓意和愿望,在很多城市的道路上,普遍种植法国梧桐。但是,法国梧桐,远远没有中国梧桐的身份高贵。

        在《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中有这样一段记述,钟子期向俞伯牙谈琴的制作:古人伏羲认为梧桐汲取天地精华,引百凤栖息,是一种神树。他选择三丈三尺高的梧桐,然后截成三段。他先取来一段,敲一敲,声音太清,认为木质过轻了,不要,再取另一段,敲一敲,声音太浊,认为木质过重了,又不要。最后,再取来不轻不重的一段,用手指弹一弹,声音清浊相当,轻重也适宜,便把这木材送进流水中,浸泡七十二天,然后,取出来阴干,再请高级的匠人制成古琴。 梧桐拥有优雅的品格,蕴藏着灵气,才能化身为很多种乐器,登上大雅之堂。               

        在古典诗歌中,中国梧桐象征着忠贞的爱情。曾经读《孔雀东南飞》中“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的句子,我当初不明白为什么在刘兰芝与焦仲卿的坟墓上种梧桐。对文本细枝末节的思考,让我对梧桐有了更多的关注,也解决了当初的疑惑。原来,梧桐树是雌雄同株,古人就借梧桐,寓意着男女的爱情忠贞不渝,永不分离。

        一叶知秋,疏桐秋雨,总给人一种萧瑟凄凉之感。读“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李煜《相见欢》),想象李煜这位亡国之君囚禁深院,仰望冷月,梧桐寂寂,令人悲怆;读“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声声慢》),想象李清照独立窗前,雨打梧桐,声声凄凉,丧夫之痛,亡国之悲,催人泪下。

徜徉于古典诗文的丛林中,让人感觉到中国梧桐的诗意和美丽。我总是留意它的存在,寻找它真实的容颜。一次,在车上,匆匆路过东关大桥,我突然发现,那里有我要找的中国梧桐。第二天,下班后,直奔那个地方,我用形色软件识别,给我的答案确实是'梧桐"。我一阵欣喜,好像找到丢失多年的宝贝,如遇到我失散多年的知己。“众里寻你千百度,原来你却在这里。”我默念。当我走近仰望,感觉它却像饱经风霜的老者,风尘仆仆地从遥远的地方而来。它的叶子阔大,苍翠中浸染着暗黄,叶面蒙尘,像被尘封多年的古籍书页。它的树皮泛着青色,似乎还向世人证明自己的青春与活力。来往匆匆的行人,谁会在意它的存在?谁会驻足凝望它的威仪?谁会倾听关于它的故事?

      受宠的法国梧桐栽种在城市的主要干道,备受众人的瞩目,它似乎更加高傲,更加神气地挺立着。中国梧桐,被冷落在偏僻的街道,渐渐地,我们不识它的容颜,不知它悠久的历史,不懂它丰富的内涵。当我们再领着孩子吟哦欣赏那些古典诗文时,遇到梧桐,脑海中会不会浮现梧桐的模样?会不会联想到中国的梧桐?会不会进一步联想到关于梧桐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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