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402】领导者不要放大自己的个人偏好。2021-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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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四日,隋国行军总管梁远击破吐谷浑于尔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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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入寇幽州,隋国幽州总管、广宗壮公李崇率步骑兵三千人拒战。转战十余日,伤亡惨重,进入砂城据守。突厥包围,城墙荒颓,不可守御。早晚力战,又没有粮食。就每每夜里击到突厥军营中抢掠,得六畜以继军粮。突厥畏惧,高度戒备,每天夜里都结阵以待。李崇的士兵既苦于饥饿,出城又有敌人,死亡略尽。有一天天明时分,奔还城中的只有一百来人,而且大多身负重伤,不能再战。突厥人想要招降他们,遣使对李崇说:“如果来降,封为特勒。”李崇知道无法逃脱,下令士卒们说:“李崇丧失军队,罪当万死。今日效命,以谢国家。你们等我死后,且可投降,然后找机会散走,努力还乡。如果见到皇帝,汇报我的心意。”于是挺刃突阵,又杀了二人,突厥乱射,杀死李崇。

秋,七月五日,任命豫州刺史、代人周摇为幽州总管。命李崇的儿子李敏袭爵。

李敏娶乐平公主(宇文赟的皇后杨丽华)的女儿宇文娥英,皇帝杨坚下诏,授权他使用一品仪仗,礼仪规格与娶皇帝女儿一样。既而将侍宴,乐平公主对李敏说:“我把天下给了皇帝,就你这一个女婿,我当为你求为柱国;如果其他官职,你不要接受。”等到进见,皇帝杨坚授以仪同及开府,都不接受。杨坚说:“公主有大功于我,我为什么要对他的女婿爱惜一个官职呢!今天就授给你柱国。”李敏这才蹈舞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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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日,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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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王陈叔坚还未到江州上任,又留下他任司空,实际上是夺了他的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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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隋国派尚书左仆射高颎出宁州道,内史监虞庆则出原州道,以击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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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日,隋国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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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九日,隋国废除河南道行台省,任命秦王杨俊为秦州总管,陇山以西诸州全都隶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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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十月无此日),陈国立皇弟陈叔平为湘东王,陈叔敖为临贺王,陈叔宣为阳山王,陈叔穆为西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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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十月无此日),陈国侍中、建昌侯徐陵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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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丑(十月无此日),陈国立皇弟陈叔俭为安南王,陈叔澄为南郡王,陈叔兴为沅陵王,陈叔韶为岳山王,陈叔纯为新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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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陈国派遣散骑常侍周坟、通直散骑常侍袁彦出使隋国。皇帝陈叔宝听闻隋主杨坚相貌不凡,命袁彦把他的画像带回。陈叔宝见了,大为惊骇,说:“我不想见此人。”即刻下令把画像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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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国既已颁布律令,苏威屡次想要修改事条,内史令李德林说:“修律令的时候,您怎么不说?现在刚刚开始颁行,正应该专心遵守,除非是对人民有大害的条款,不可来回修改。”

河南道行台、兵部尚书杨尚希说:“我看当今郡县数目,是古代的两倍。有的地方还不到一百里,就设置了好几个县;有的户口不满一千,却设了两个郡。官僚太多,财政浪费;吏卒增培,租税却每年都在减少;民少官多,十只羊有九个牧羊人。如今,应该保留重要的官职,去掉那些闲散的;小县小郡,合并为一个大的,这样,国家不浪费粮食绸缎,选举也容易得到贤良人才。”苏威也建议废郡。皇帝杨坚听从。十二月三十日,撤销全部郡,只保留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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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二日,隋国派兼散骑常侍曹令则、通直散骑常侍魏澹出使陈国。魏澹,是魏收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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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三日,陈国司空、长沙王陈叔坚被免职。陈叔坚既失去皇帝恩宠,心中不能自安,于是以巫术、祈祷以求福。有人上书告发,皇帝陈叔宝召陈叔坚,囚禁于西省,将要杀他,令近侍宣敕数落他的罪状。陈叔坚回答说:“臣的本心,并不是要干什么坏事,只是想要得亲近皇上而已。臣既犯天宪,罪当万死。臣死之日,必定会在地下看见陈叔陵,愿皇帝宣明诏,我将斥责他于九泉之下(提醒皇帝当初他救下皇帝性命)。”陈叔宝于是赦免他,仅仅免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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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国任命上柱国窦荣定为右武卫大将军。窦荣定的妻子,是皇帝杨坚的姐姐安成公主。杨坚想要以窦荣定为三公,窦荣定推辞说:“卫青、霍光、梁冀、邓骘,如果能稍微贬损自己,不至于宗族覆灭。”皇帝于是停止。

华杉曰:

还是那句老话:比自己该得的少得一点,比自己该拿的少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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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杨坚因为李穆功大,下诏说:“法律只是为了防备小人,不防君子。太师申公,从今天起,就算有罪,只要不是谋逆,就算有一百条死罪,也不追究。”

华杉曰:

尉迟迥起兵时,如果李穆响应,杨坚的帝位就不一定坐得稳,但是他坚定的支持了杨坚,所以说李穆功大。李穆是得以荣宠而终。不过这种丹书铁券,代表皇帝当时的感情,自己不能当真,否则全家子弟骄纵不法,既是对皇帝不忠,也会闯出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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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牛弘请建筑明堂,皇帝杨坚因为国家草创,不许。

皇帝杨坚浏览刑部奏章,发现判决数目仍然过万。认为法律条文还是太严密,所以人们多陷入罪名。于是又敕令苏威、牛弘等更定新律,废除死罪八十一条,流罪一百五十四条,徒杖等一千余条,一共只留五百条,十二卷。从此刑网简要,疏而不失。仍设置“律博士弟子员”,培养法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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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主杨坚认为长安仓廪空虚,本年,下诏西自蒲州、陕州,东至卫州、汴州,凡有水运条件的十三个州,招募壮丁运米。又在卫州设置黎阳仓,陕州设置常平仓,华州设置广通仓,辗转运输,相互补充。漕运关东及汾州、晋州粮食以供应长安。

当时各州刺史多是武将,不称职。治书侍御史柳彧上表说:“当年汉光武敌与二十八将,披荆斩棘,平定天下,等功成之后,并不让他们担任政府官职。最近我见到诏书,任命上柱国和千子为杞州刺史。和千子之前任赵州,百姓编歌谣说:‘老禾不早割,余种污良田。’和千子,骑马射箭,是其所长;如何治理人民,就不是他所能了解的。如果说优待年老功臣,自可厚赐金帛;如果令他做刺史,对国家损失太大。”皇帝杨坚赞赏他的意见。和千子竟被免职。

柳彧见皇上勤于听政,百官奏请,多有琐碎,上疏进谏说:“臣听闻上古圣帝,莫过于尧、舜,他们从不亲自处理琐碎小事,所以被称为圣明。舜任用五位大臣,尧咨询四位智囊,垂拱无为,天下以治。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最近,见陛下留心治道,无惧疲劳,也是因为群官惧罪,不敢自己决策担责,都要皇帝亲自下旨,汇报过多。以至于盖房子这样细小的事,接收或颁发一些轻微的物品,一日之内,都要一一批复。于是陛下日旰忘食,夜分未寝,动则以文簿忧劳圣躬。伏愿皇帝体察臣的建议,稍微减少繁琐事务,除非是经国大事,不该由臣下裁断的,才向陛下请示,其余细务,应责成所司自己处理;如此,圣体尽无疆之寿,臣下蒙覆育之赐。”杨坚览奏,非常嘉许,说:“柳彧直士,国之宝也!”

柳彧以近世风俗,每正月十五日,燃灯游戏,奏请禁止,说:“我看见京邑以及外州,每年正月十五,充街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倾家荡产,攀比炫富于一时。全家老小,无问贵贱,男女混杂,僧俗不分。秽行因此而生,盗贼由斯而起,这种弊劣的风俗,没有人提高警觉。无益于教化,实在有损于人民。请颁布天下,并即禁断。”杨坚下诏听从。

华杉曰:

正月十五点花灯,老百姓的狂欢节,就这么被禁了。禁止这样的民俗,属于领导者自己的个人偏好,他不喜欢而已。作为领导者,应该克制自己的个人偏好,而不是放大。但是,领导者往往会放大自己的个人偏好,不仅是当官,就是一个企业老板,他也很容易把自己的个人偏好强加于员工,这属于过界了。

管治他人,原则应该是凡是能不管的都不要管,只管非管不可的。但实际情况往往是相反,凡是能管的他都要管,管到实在管不了为止。这是人的本性:控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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