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密旨诛杨

  好景不长,西晋皇室逐步腐朽。世家大族则贪暴恣肆,奢侈成风。如何曾日食万钱,还说“无下箸处”。大族王恺、石崇互比奢侈,大臣傅咸上疏说“奢侈之费,甚于天灾”,请求皇帝制止,但司马炎不仅无动于衷,还资助其舅争富。官僚们不仅奢侈成性,而且公开抢劫、杀人。如石崇做荆州刺史时抢劫往远放做生意的商客,导致富人血本无归。司马炎也骄奢淫逸起来,由于未能解决政风腐败、党派乱起、宗室权力扩张与外族内迁问题,种下日后八王之乱与永嘉之祸的远因。

  太熙元年,即公元290年,晋武帝病重,司马炎病重,没有将国家大事托付给重臣,开国功臣都已去世,朝臣惶恐不安,无计可施。而国丈杨骏(杨芷之父)排斥公卿大臣,亲自在司马炎左右伺候,将司马炎软禁在含章殿,并趁机随意撤换公卿,提拔自己的心腹。司马炎病情稍有好转,见杨骏所用之人不当,就严肃地对杨骏说:“怎么能这样做呢!”于是给中书下诏,让召汝南王司马亮与杨骏共同辅助王室。杨骏恐怕失去权柄与宠信,从中书那里借来诏书看,并把诏书藏起来。中书监华讷恐惧,亲自找杨骏要诏书,杨骏始终不给,因为杨骏平素忌惮司马亮,便趁晋武帝昏厥之时与武帝皇后篡改诏书,自封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并督促司马亮往许昌上任。杨骏自知平素没有威望,不顾傅祗、石崇、何攀等人劝谏,大开封赏以求收买人心,此后大权独揽,执政严酷且刚愎自用,不纳良言,遍树亲党,疏远宗室。

  ……………

  过了两天,司马炎病危,杨芷奏请让杨骏辅政,司马炎点了点头。齐王司马冏兵至颍阴,正与张泓军相遇,彼此交锋,司马冏军失利,死亡至数千人,辎重亦半为所夺。司马冏收集败卒,再图一战,乃分军渡过颍郡,但因为被张泓所遏止,不能前进。张泓遂于颍上列阵,日夜防守。孙辅等亦陆续相会,与张泓分地屯兵。

     司马冏乘夜掩击,张泓军不动,只有孙辅骇然而退,遁还洛阳,诣阙入报道:“齐王兵盛,势不可当,张泓等已战没了。”

  赵王司马伦不禁战栗,飞鸽传召三子司马虔及许超入卫。许超匆匆驰归,司马虔亦随后赶至,会接到张泓捷报,说是己击退司马冏军,乃复遣许超出赴军前。看官!试想出兵打仗,全靠纪律,忽而召还,忽而遣去,怎得不令人生疑,自挫锐气?司马伦之愚鄙,于此益见。不过齐王司马冏非将帅才,尚在颍上相持,一时未能攻入。张泓且麾军渡颍,直攻司马冏营,司马冏几乎被乘,幸部众猛力截杀,得破张泓部将孙髦司马谭,张泓始退去。

  孙髦司马谭部下败兵,散归洛阳。

  孙秀还诈称得胜,宣示都下,谓已破灭司马冏营,朝臣皆贺。已而孙会败报又至,瞒无可瞒,吓得伪皇帝瞠目结舌,不知所为。如此没用,也想为帝,为何可笑?原来孙会与士猗许超,出拒司马颖大军,行抵黄桥,一鼓作气,得破司马颖前锋军士,俘掳或斩杀至万余人。司马颖欲退保朝歌,参军卢志进谏道:“今我军失利,敌新得志,势必轻我,我若退缩,士气沮丧,不可复用。况胜负乃兵家常事,不若更选精兵,出奇制胜,方可得志。”司马颖乃汰弱留强,涕泣宣誓,激动众心,鼓勇再进。孙会等果然轻司马颖,不复设备,及司马颖军已到营前,方驱兵出战。这番接仗,与前次大不相同,司马颖军俱蓄怒前来,好似江上秋潮,一发莫御。孙会与士猗许超,见来军如此利害,不由的胆战心惊,步步倒退。战了两三个时辰,但见头颅乱滚,血肉纷飞,部下士卒,除战死外,多半逃亡,会料知不妙,拨马先奔,士猗许超相继骇走,都一口气跑回洛阳。所有宿卫兵三万人,任他自生自灭,无暇再问下落了。

  孙秀见孙会等人奔还,也急得无法可施,只好集众会议:或谓应收集余众,背城一战;或谓且毁去宫室,诛锄异党,挟司马伦南就孙旗孟观,再图后举。孙旗已见前文。孟观自擒灭齐万年后,由东羌校尉任内调入为右将军,赵王司马伦篡位,令观出监淝北诸军事,齐王司马冏檄观讨司马伦,观粗知天文,仰望紫宫帝座,并无他变,还道司马伦得应天象,不至速败,因仍为司马伦固守,不愿应司马冏。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孙秀恐旗观二人,未必可恃,所以迟疑不决,那外边的警报,杂沓传来,不是说司马颖军渡颍,就是说司马冏军逾河。都下将吏,汹汹思变。

  左卫将军王舆,与尚书广陵公漼琅琊王(亻由)第四子。乘风转舵,号召营兵七百余人,自南掖门入宫,倡言反正。三部司马也乐得依声附和,联同一气。王舆令三部兵分卫宫门,自率部曲至中书省,拿捉孙秀,孙秀忙将省门闭住,不让王舆入门。王舆纵兵登墙,掷入火具,毁及房屋,霎时烟焰满室,不可向迩。孙秀与士猗许超冒烟出走,正遇左部将军麾下赵泉,舞刀过来,顺手劈去,巧巧剁落三个头颅。又搜杀孙秀的子孙孙会与前将军谢倓,黄门令骆休,司马督王潜,尚书左丞孙弼。即孙旗长子。

  王舆还屯云龙门,使人入白赵王司马伦,速即迎还惠帝。司马伦不得已,宣令道:“我为孙秀所欺骗,激怒二王,今已诛杀了孙秀,可迎太上皇复位,我当归老农亩,不问朝事。”也想做太上皇么?令既发出,复使亲校执骆虞幡,至宫门外麾示罢兵,一面挈领家属,出华林东门,退朝归回私人宅第。王舆乃使甲士数千人,赴金墉城,迎还惠帝。惠帝与羊后并驾入宫,道旁百姓,咸称万岁,当下由惠帝亲自登殿,召集百官,群臣皆顿首谢罪。犹记得向司马伦劝进否?诏送司马伦父子至金墉城,派兵监守,改元永宁,大酺五日,且分遣使臣慰劳司马冏司马颖颙三王。梁王司马肜首先上表,请诛司马伦父子以谢天下。有诏令百官会议,百官皆如肜旨,共请诛司马伦。总算善变。乃使尚书袁敞持节责司马伦,赐饮金屑酒。请君亦尝此美味。司马伦取酒饮毕,用巾覆面,一边哭一边呼道:“孙秀欺骗我!孙秀欺骗我!”不一会就毒发而亡。做了一百日的皇帝,也算威风,不应徒怨孙秀,不知司马衷在喜笑。

  司马伦儿子司马荂馥、司马虔诩,一并被捕诛杀。此外如司马伦、孙秀私党,并皆斥免,台省府卫,所存无几。

  成都王司马颖,驰车进入都城中,指使部将赵骧石许超,过去帮助齐王司马冏,讨伐张泓等叛军。张泓等人闻都中惠帝复辟,司马伦已受戮,没奈何向司马冏乞降。自兵兴六十余日,两下战死的人差不多有十万人。闾和孙髦张衡伏胤等,自戍所还洛,均因情罪较重,斩首东市。蔡璜畏罪自杀。义阳王威,试图入宫夺玺,惠帝记在心中,至是放话给朝廷诸臣道:“这个阿皮实在可恨!夺朕的玉玺绶印,致捩我指,不可不杀。”阿皮是王威小字,因此王威被立即诛杀。东平王司马楙免官。河间王司马颙与齐王司马冏先后入都,司马冏部众约数十万,威震京师,随后传檄诏入襄淝,令诛孙旗孟观。襄阳太守宗司马岱,承檄斩旗,饶冶令空桐机的罪,承檄斩观,全部都传回首都洛阳,并夷三族。那时孙辅孙惔,为孙旗的养子,当然一起骈首于市曹。

  惠帝封赏功臣,授齐王司马冏为大司马,加九锡殊礼,备物典策,如宣景皇帝的文武并见前朝文帝。共同辅政的故事。成都王司马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并假黄钺,录尚书事,亦加九锡。河间王颙为传侍太尉,常山王俏抚军大将军,兼领左军。进广陵公漼爵为王,领尚书,加侍中。新野公歆,亦进爵为王,都督荆州诸军事。授梁王肜为太宰,领司徒。起前司徒王戎为尚书令,王衍为河南尹,立襄阳王司马尚为皇太孙,又因宾徒县王司马晏所以这样封,仍为吴王。大司马齐王司马冏,表请呈复张华、裴頠及解结,让两兄弟官复原职,有诏令廷臣会议,积久未决。直到第二年,才得司马冏如常所愿,为张华、裴頠及二解士昭雪,复还官阶,拨归原产,且遣天使帮助吊祭。

  海内百姓想看见天下太平,总道是拨乱反正,除逆申冤,好从此重见天日了。哪知天不祚佑晋朝,内乱未到而已,东莱王司马蕤与左卫将军王舆,共谋害司马冏后走投无路骤然间想造反。哪知道事情被揭发令谋划落空使得兵败。司马蕤是齐王司马冏庶出的哥哥,平时性格强、残暴,经常借酒醉打杀下人,司马冏生平以这样的哥哥为耻辱,只因情谊关系如手足,才格外包容。司马冏知道后立即起兵讨伐司马伦,司马伦收司马蕤下狱,尚未加刑。惠帝反对罪名为其正名无罪,司马蕤得以被释放出来,听到司马冏来到了洛阳,前往迎接于路旁。司马冏只是颔首点头,没有下马与哥哥谈话。

  司马蕤愤詈道:“我为你差点被死罪,这样的态度不是太没有友爱兄弟情?”于是司马冏入朝辅政,司马蕤只是得为散骑常侍,益觉怏怏,所以向司马冏乞求开府。司马冏答说道:“武帝之子吴王司马晏,都没有资格开府,兄且只是少待,更加没有资格。”司马蕤听了司马冏的话,恨上加恨,遂秘密弹劾司马冏专权不道,将来一定是管、蔡之徒。惠帝当然不相信。左卫将军王舆,自称有复辟大功,却未得厚赏,因而与司马蕤表示同情,所以埋伏兵于帝阙下,准备司马冏入朝时,把他刺死。偏偏被司马冏得悉阴谋,立即奏闻,抓捕王舆斩首,诛及三族,废司马蕤为庶人,徙居上庸。上庸内史陈钟,私下里得司马冏授意,将司马蕤杀害,司马冏从此没有过问过司马蕤。司马冏虽薄情寡义,司马蕤却是自取死路。为了将兄弟相戕,遂导致诸王疑议,又生出无数乱端。新野王司马歆,即将赶赴荆州,他与司马冏同出谒陵,因而密语给司马冏道:“成都王一脉都是是至亲,同建大勋,当留我与你辅政,否则容易被撤走兵权,毋令生祸!”司马冏点首会意,不再答言。

  常山王司马牵亦与成都王谒陵,乘间语司马颖道:“天下是先帝的天下,陛下当好好为维持,毋使齐王逞志!”司马颖与司马峭是武帝庶子,所以说出这番话。司马颖也以为然,还说了参军卢志。卢志进言道:“齐王总兵马号称百万,与张泓等人相持颍水,日久未决,大王直前渡河,首先入都,功劳无人能与之相比,朝野共知。如今齐王欲与大王共辅朝政,卢志听说两雄不并立,何不因太妃微疾,求还定省,委重齐王,得收物望?这乃是今日的上策呢。”司马颖为武帝才人程氏所生,太妃即指程才人。司马颖素信志言,便即依议。第二天入朝,由惠帝引至东堂,面加褒奖,司马颖拜谢道:“这都是大司马司马冏的功劳,臣怎能掠美呢?”说完走出,跪在阶下上表,称司马冏功德显著应该委以万机,自陈母疾,愿即立归还藩地,为送终养老计划。然后急忙整理了衣服,不等听读诏书,便告辞太庙,径直乘车出了东阳门,往西的方向归‘邺’。相随的只有卢志等数人,为的是不让营中兵将知道消息。就是齐王司马冏府第府中,也只遣人贻书相告,别的也无他语。司马冏得书大惊,急驾马往西去追,驰至七里涧,方得见司马颖。

  司马颖停车叙别,涕泣滂沱,但又说太妃生病受苦,深深忧心,故无暇当面辞行。说完,立即驱车离开,没有提到自己的政治利益。司马冏也随即回去首都,还说这件事为咄咄怪事。司马颖既还邺,诏遣使臣再申前命,但司马颖只是接受大将军职衔,不要九锡礼,而且上表称:“兴义功臣,应该并封公侯。前帝时大司马屯兵颍上,日久民困,乞运河北米十五万斛,赈给饥民”云云。又自制棺木八千余口,立即移到成都国俸为衣服,殓祭黄桥死士,并分别去抚慰家属,比对普通战死士兵还优。又命温县县令将赵王司马伦部卒全部埋葬,得万四千余人的民心。看官听着!成都王司马颖这种行为,统统是卢志替他划策,教他笼络人心,收集时誉。果然,两河南北,交口称颂,就是都城内外,也没一个不说司马颖为贤王。

  若能长此下去,虽属于矫情,但必能终生获誉。还有中书郎陆机,从前为赵王府中的参军,齐王司马冏入都后,得司马伦受禅诏书,疑是陆机所为,即欲加诛,亏得司马颖力为解救,方得免罪。司马颖爱陆机之才智,后奏表请求皇帝令他上任为平原内史,陆机弟弟陆云为清河内史,晋廷自然允准,立即遣二人赴任。

  陆机友人顾荣、戴渊,为言中国多难,劝陆机回去东吴。陆机感司马颖厚惠,说司马颖有时望,可辅佐与他立功,所以逗留不去。谁知兄弟二人后来皆死司马颖手。司马颖这惠民礼士,是刻意的求名。

  司马冏却植党营私,但务纵欲,所有立功的将佐,如葛旟路秀卫毅刘真韩泰五人,皆封为县公,号曰五公。

  委以心膂,并将他父齐王司马攸以前宅第,增筑广厦,所有邻近庐舍,不问公私,统统被拆毁,让大匠刻薄随意经营,建筑的规制与西宫相等。又凿通千秋门墙,通畅到西阁,后房遍设钟悬,前庭屡舞八佾,沈湎酒色。经常不入朝,长子司马冰得封乐安王,次子司马英得封济阳王,三子司马超得封淮南王。好不容易过了一年,太孙司马尚又夭逝了,梁王司马肜相继去世,便又下诏封常山王司马俏为长沙王,领骠骑将军,起东平王楙为平东将军,都督徐州军事,使镇下邳。召还东安王繇给复官爵,繇被废徙带方事,见前文。

  且拜为宗正卿,再迁至尚书左仆射。齐王司马冏很久就想独揽国政,见皇孙俱已死亡,成都王司马颖为众望所归,若立为皇太弟,对自己大有不利,所以表请立清河王司马覃为新清河王。司马覃是惠帝侄子,武帝之子清河康王司马遐长子,年才八岁,当即择日册立,入居东宫,使司马冏为太子太师。是时,尚有东海王司马越,为八王之殿堂。为宣帝从子,父亲司马泰曾受被封高密王。司马泰死后司马越得以袭爵,改封东海。司马越少有令名,不慕富贵,恂恂如布衣。

  永康初,始入为中书令,司马冏思联为臂助,进拜越为侍中,然后又授职司空,领中书监,司马越渐渐听到朝廷政事。侍中嵇绍,见惠帝昏庸还像以前般,内部权臣属齐王司马冏,外部望归成都王司马颖,将来必启争端,乃上疏防变,司马衷见他很高兴,道:“延祖,你来了!过来,朕累了,过来陪我玩会儿。”嵇绍猛然跪地,高举手上疏表,大致说是:“陛下,臣闻改前辙者车不倾,革往弊者政不爽,所以当政者应该记住前朝灭亡之因,居安不忘危,为大易之至训。今日愿陛下不忘金墉,大司马不忘颍上,大将军不忘黄桥,则祸乱之萌,无由而兆矣。”

  嵇绍既上疏,又致司马冏一封书,援引唐虞、茅茨,夏禹、卑宫的美迹,作为规讽。司马冏虽巽言答复,终不少改。司马衷偷偷看着嵇绍的奏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延祖……朕真的不知道怎么样做这个皇帝,朕要报仇!朕要他们为玖儿偿命!”司马衷目露凶光,声嘶力竭,但看着奏疏又难过道:“是朕对不起你的忠心——”真是个糊涂人物,不识好歹,就是嵇绍侍中上书万言,也似不见不闻,为了儿女情长竟然徒然将忠臣之表置于诸高阁上。司马冏坐拜百官,符敕三台,选举不公,嬖佞用事。殿中御史桓豹,因事上奏,未曾先报给司马冏府中,即被谴斥。南阳处士郑方,露书谏司马冏,且陈明五失,司马冏亦不省。主簿王豹抗直敢言,向司马冏上笺,请司马冏谢政归藩。去了一豹,又来一豹,俱可称为豹变之君子,可惜遇着顽豚。辞云:“豹闻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将以安主定时,保存社稷者也。”

  是以为人臣而欺其君者,刑罚不足以为诛,为人主而逆其谏者,灵厉不足以为谥。伏惟明公虚心下士,开怀纳善,而逆耳之言,从来不听。王豹思晋朝国政渐阙,始自元康以来,宰相在位,皆不得善终。

  今公克平祸乱,安国定家,若不是因前日倾败之法,寻找中国覆车之轨,希望能长存,寻常人都不敢想。今河间树根扎于关右,成都盘桓于旧魏之领土,新野大封于江汉,三面贵王,各都方刚强盛,并典戎马,处险害之地,明公兴义讨逆,功盖天下,以难赏之功,挟震主之威,独据京都,专执大权,进则亢龙有悔,退则蒺藜生庭,冀此求安,未知其是福是祸,敢以浅见陈写愚情。昔武王伐纣,封建诸侯为二伯:自陕以东,周公主之,自陕以西,召公主之。

  到了战国时,四海都是强兵,不敢遽阙九鼎,所以就是这个道理,天下学习的只不过是奉前人之成也。今朝诚能遵用周法,以成都为北州伯,统御河北之王侯,明公为南州伯,摄南土之官长,各因本职,出居其方,树德于宫外,尽忠于宫内,年终率领所领的军队贡于朝廷,简良才,命贤隽,以为天子百官,则四海长宁,万国幸甚,明公之德,当与周召并美矣。只有明公实为国获图利之!

  这信笺上后,王豹待留了十余日,并无答语,因而再给上一封信笺云:“豹上笺以来,已经十二天了,而您盛德高远,未垂采察,不赐一字之令,不敕可否之宜,所以豹怀疑!不思明公挟大功,抱大名,怀大德,执大权:此四大者,域中所不能容,贤圣所以战战兢兢,日昃不暇食,虽休勿休者也。昔周公以武王为兄,成王为君,伐纣有功,以亲人辅政,执德政弘深,圣思博远,至忠至仁,至孝至敬,而摄政之日,四国流言传出后,却离主出奔,居东三年,赖风雨之变,成王感悟,若不遭皇天之应,神人之察,恐公旦之祸,未知所限也。至于执政,犹与召公分陕为伯,今明公自视功德,是谁如周公旦?元康以来,宰相之患,危机窃发,来不及营思,密祸潜起,全在呼吸之间,岂会宴然得全生计?前鉴不远,公所亲见也。君子不有远虑,必有近忧,忧至乃悟,悔无所及。今若从豹此策,皆遗王侯之国,北与成都分河为伯,成都在邺,明公都宛,宽方千里,以与圻内侯伯子男,小大相率,结好要盟,同奖王家,贡御之法,一如周典。若合尊旨,可先与成都共议,虽以小才,愿备行人。百里奚秦楚之商人也,一开其说,两国以宁。况豹虽陋,犹大州之纲纪,与明公起事险难之主簿也,身虽轻而言未必否,倚装以待,伫听明命!”

  司马冏连接二笺,方有明令批答道:“得前后白事,具见悃诚,当深思后行。”掾属孙惠,亦上笺谏司马冏,略言:“大名不可久荷,大功不可久任,大权不可久执,大威不可久居,宜思功成身退之义,崇亲推近,委重长沙成都二王,长揖归藩,方足保全身名”等语。司马冏不能用,惠辞疾竟去。却是见到机会。

  司马冏问现在任为记室的曹摅,道:“又有人叫我把政权还给朝廷,你怎么看?”曹摅答道:“大王能居高思危,褰裳早去,原为上计。”司马冏始终不决,叫曹摅退出去让他想想。曹摅起身出去,突然停下来看了一眼司马冏又转身离开了。恰好长沙王司马枪来访司马冏府第,曹摅朝他揖了一礼,司马枪颔首后进去了,曹摅这才走下去,又看了一眼府第便不再逗留。司马枪进到里面,见案上列着书牍,便顺手展阅,看到王豹二笺,不由的发怒道:“小子敢离间骨肉,何不拖他至铜驼下,打杀了事?”司马冏听着此言,也不禁愤急起来,再经翘砣胧语,好似火上加油,愈不可遏,便奏请惠帝诛豹,大致说:“臣忿奸凶肆逆,皇祚颠坠,与成都长沙新野三王,共兴义兵,安复社稷,唯欲戮力皇家,与懿亲宗室,腹心从事。没料主簿王豹,妄造异言,是臣忝备宰相,必构危害,虑在旦夕,说臣与成都分陕为伯,尽出蕃王,上诬圣朝鉴御之威,下启骨肉乖离之渐,讪上谤下,谗内间外,构恶导奸,莫此为甚。昔孔丘匡鲁,乃诛少正,子产相郑,先戮邓析,诚以交乱名实,若赵高诡怪之类也。豹为臣不忠不顺不义,应敕赴都街,正国法以明邪正,谨此奏闻!”

  奏书入都,司马衷犹豫再三,最后眼一狠准了,“看来,可以开始下一盘棋局了……”司马冏便奉诏依议,当下将豹推出东市,用鞭挞死。豹将死时,对监刑官道:“可否将我头悬在大司马门上,使得见他被外兵攻入齐府哩。”小子有诗叹道:

  “逆耳忠言反受诛,臣心原可告无辜。

  临刑尚订悬头约,犹是当年伍大夫。

  豹既冤死,同僚多恐遭祸,

  随即告退。容至下回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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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司马冏为名父之子,倡义勤王,足为功首。成都次之,长沙又次之,河间又次之。

  永康二年(301年)四月,司马司马冏在杀了司马伦后,迎接司马衷复位,改元永宁。司马伦秀就戮,叙功论赏,固无出齐王右者。为齐王计,能与诸王同心戮力,夹辅惠帝,则如周公之弼成王,诸葛孔明之相刘禅,谁曰不宜?否则急流勇退,委政而去,亦不失为明哲士。乃逞心纵欲,居安忘危,有良言而不见纳,有嘉谟而不肯从,甚至冤戮王豹,杜塞众口,孔圣人说言莫予违,必致丧邦,况司马冏还是为人臣?

  后来朝权完全掌握在杨氏后党手中,太尉府中灯火通明,刚刚掌权的杨骏搬入了这座巨大的府邸,这座府邸曾经的主人是曹爽!不过作为执掌现在晋朝内外大权的太尉杨骏,脸色却不是很好看,熙然此时心情不佳,甚至连眼前的舞姬都提不起精神观看。

  见此情况,坐在左手边的卫将军杨珧拍了拍手示意舞姬下去,厅堂变得安静起来,片刻之后道,“大哥可是生我的气?”

  没等杨骏回答便又道,“大哥,纵观古今,凡一族二后者,没有保全的,必受亡宗族之祸。我杨家已经是众矢之的,本应该竭尽全力感激皇恩,匡扶社稷。而你呢,现在已经执掌朝廷内外大权,此时应该谦卑行事,可大哥你呢,反其道而行之,带着护卫出入皇宫,先帝尸骨未寒竟敢在太极殿批阅奏折,这让满朝文武怎么想?”

  “我已经对大臣们施恩,他们应该感激涕零才是。”杨骏沉默了一下不耐烦的道,“再说我不是回来了么。”

  “没有太后的旨意,你会回来么?”已经是太子太傅的杨济站在杨珧这边道,“大哥,太极殿可是武帝处理朝政的地方,你在那办公这么多天,那是一个封赏施恩就能挽救的回来的么,何况贾后已经流露出想要参政的意思,不可不防啊。”

  “其父贾充诛杀魏帝,为天下士族所不耻,就这么一个家族还想要执掌朝政?简直是笑话!”杨骏一甩长袖不以为然的道,“贾氏参政岂不是让朝廷威严扫地,成了天下士族的笑柄?何况现在禁军已经在我的手中,贾氏能怎么样?”

  “还有宗室呢?”杨珧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劝解道,“大哥,你怎么不明白,汉室天下是如何亡的,是曹操有军权。其子曹丕逼迫献帝禅位,魏国如何呢,司马氏怎么代魏的?武帝为何分封宗室?我们虽有中央禁军,但其他镇军却仍然在宗室手中,就连在这洛阳的禁军当中,也有不少宗室在担任将校,如果贾氏联合宗室奈何?”

  “秦王乃是我杨家骨肉,又是武帝亲子,二弟多心了。”杨骏示意稍安勿躁,显然没有放在心上“有秦王在,宗室方面不要过于担心。”

  秦王司马柬食邑八万户。因为司马柬与太子司马衷是同母所生,因此特别加封。因为是和皇帝司马衷同母所生,又是最大的诸侯王。杨骏认为只要司马柬在,宗室其他人应该不至于和自己作对。

  “最近范阳王司马虓和燕王世子司马季,常常进入内宫之中。”杨济见到两个兄长互相斗气,只能转移话题道,“此二人封国地处偏远,幽州地界已经接近塞外,此次来洛阳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待了兵马?”杨骏文言精神一振询问道,作为太尉他还是有一点警惕心,可能是职位原因,对兵马十分敏感。

  “没有,只有百十个护卫,顶不得大用。”杨济摇摇头道,“不过我们还是不可不防啊。”

  “对对对……不可不防。”杨骏重复了一遍频频点头,似乎一下子变得聪明起来,皱眉暗思,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直接撵走好像有点小题大做。

  杨珧叹了一口气,弘农杨氏从杨敞跟随霍光发迹,到了今天已经近四百年。可自从杨修因为锋芒太露被杀之后,弘农杨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名满天下的俊才,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哥,远非什么经天纬地之才。

  有的时候杨珧都在怀疑,杨骏到底是怎么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他都没有答案。可能也只是因为晋武帝两个皇后的原因。

  “可选一亲近之人,担任幽州刺史,将燕国和范阳国的长史都换掉。”等了半天,杨骏还没有想出来办法,杨珧不得不开口道,“这本就是武帝制衡封国的办法,我们依诏办理就是了!”

  “对对!二弟此法很好,让我想想派谁去幽州。”杨骏再次频频点头,开始从脑海总过滤派往幽州的人选。

  哎!杨珧偷偷长出一口气,怎么就感觉和杨骏说话,比和其他人说话累呢。

  杨骏上台之后已经扩充到近万人。杨骏虽然很讨厌两个弟弟,但也知道关键时刻兵权应该在自己人手中,杨济一直勇武,虽然被撵到东宫做太子太保,却在太子卫队很有威信。

  这与干政欲极强的贾后产生了矛盾。公元291年,贾后政变,朱振劝杨骏烧云龙门,斩贼首,引兵拥太子入宫。

  夜已深,司马衷的苦日子就要过去,他可以回宫休息了。恰在此时,殿中中郎孟观、李肇两人走入大殿,直接跪下道,“陛下,太尉杨骏阴谋造反,陛下应该立刻有所防备。”

  就在司马衷身边的段广一下子呆住,同时还有端坐的司马衷,造反这个词像是一下子唤起了他心中最深刻的记忆,一直空洞的双眼少见的锐利起来,呆呆的道,“造反?”

  “是啊,陛下,应该立刻下诏诛杀杨骏!”孟观、李肇对视一眼以头杵地道。

  “你们是谁?”司马衷直勾勾的看着两人,殿中中郎是禁军底层将领,微不起眼的八品官。殿中中郎之上有殿中将军,殿中将军之上有左、右卫将军,左、右卫将军之上有北军中候。司马衷能认出来几个亲近的人已经不容易了,像是殿中中郎这种禁军足有上千的小军官他怎么可能有印象,更不知道两人怎么会现在内宫当中。

  “陛下,杨骏谋反要立刻下诏废黜杨骏,让他保持侯爵回府第。如若不肯,就要立刻诛杀!”贾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身后跟着内宦董猛、孙虑、还有几个虎贲军士。一双凤眼当中满是杀气。

  脑袋还在空白状态的段广一见到贾南风心里就是一惊,皇后?一瞬间背后冷汗淋淋,这是夺权政变,赶忙跪下朝着司马衷哀求道,“陛下,杨公无子只有女儿,他造反以后皇位传给谁呢?请陛下三思啊!”

  贾南风看着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的段广,心中快意顿生。就在此时,内殿大门又走进来几人!虽是盛夏,但人人身披甲胄,领头一人大喝道,“段广,到了现在还想要蒙骗陛下么?”

  楚王司马炜、下邳王司马晃、东安公司马繇、高密王世子司马越连袂而来踏入大殿,身后的军士各个身着甲胄,杀意沸腾。

  宗室?段广回头一看,四个宗室一起出现,瞬间如坠冰窟,完了一切都完了。杨骏并没有那么强大,晋朝势力最大的还是宗室,杨骏只是表面强大,而且宗室对杨骏相当痛恨。几个宗室出现在这里,说明宗室要对杨骏动手了。

  “把他拉下去!”司马炜一声令下,马上上来两个军士将段广拖拽出大殿。

  “陛下请下诏!”楚王司马炜、下邳王司马晃、东安公司马繇、高密王世子司马越齐齐跪下,等待司马衷的诏书。

  下诏书任命弟弟楚王司马玮为卫将军、北军中侯;任命从叔东安公司马繇为右卫将军;任命从叔高密王世子司马越为左卫将军;任命弟弟长沙王司马为步兵校尉,下邳王司马晃领护军,坐镇东掖门。

  常山王府

  楚王慢悠悠的穿戴好了自己的铠甲,他身后是早已经全副武装的常山王,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待在房间中,谁也不说话,房间里面虽然安静但却是有几分压抑。

  或许是这份平静过于压抑了吧,常山王轻咳了一声。

  楚王丝毫没有为常山王的举动生气,只是伸手将常山王扒拉到一边,淡淡的对着常山王说道:“我们兄弟三人,阿景早夭,现在只是剩下你跟我了,你还小,我希望你多陪陪母亲,呆在这儿,哪里都不许去!”

  楚王全副武装的走到了常山王王府校场,看着校场内自己从荆州带来的五百人的亲卫队,满脸的阴霾,楚王没有说任何的言语,也用不着说什么,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心腹,别说是政变了,就是造反在,这些人也是二话不说,根本不用再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来鞭策打鸡血,楚王在等,等宫中的诏令下来。

  楚王没等了多久,长史公孙宏便悄悄的过来附在楚王耳边说道:“殿下,诏令下来了,但是,讨伐杨骏的主力是东安公率领的殿中虎贲军。诏令上让殿下率领北军屯兵于宫城外的大司马门下维持秩序,以防别有用心之人冲击宫城。”

  楚王听到公孙宏的话,脸上一片铁青,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便问公孙宏,依先生之间,本王眼下应该如何行动?

  公孙宏眼睛一眯,对着楚王阴测测的说道:“殿下,擒贼首功可比护卫宫城的功劳大多了。”

  楚王听了公孙宏的话,阴阴一笑,随即转身对着心腹将领齐晟喝道:“你带五十人速去北军大营,率领北军入驻宫城,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喏”,齐晟躬身领命,带着人出了王府直奔北军大营。

  楚王大手一挥,大声说道:“杨骏谋反,奉陛下诏,诛杀杨骏,出发!”

  几乎就在楚王带人直奔杨府的时候,东安公也带着李肇孟观二人连同四百殿中虎贲军杀奔杨府,也是在这个时候,杨骏也在杨府也已经得到了皇宫封锁,正在厉兵秣马的消息。

  杨府

  杨府位于武库南边,处于皇宫与东宫之间,与皇宫中间隔着云龙门,与东宫之间隔着万春门。

  杨骏得到消息之后赶忙召集了自己这边的文武幕僚商议对策,可是赶来跟杨骏共患难的人并不多,司徒王浑、司空石鉴这些元老重臣都没有来,来的只有杨骏一党的人,还有少数几个忧愁国事的臣子。

  杨骏很是无奈,他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篡位的野心,天下人都知道他杨骏杨文长女儿生了一大堆,一个儿子都没有,说他篡位,那他百年之后传位给谁呢?杨骏觉得自己也没有得罪谁啊,怎么就搞得天怒人怨了呢?

  文武幕僚来了,一听到杨骏一说情况,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尤其是大家一听到从皇宫里面派出的禁军已经上路的时候,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出了大难临头的神色来。

  杨骏也是愁眉苦脸的问众人:“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啊?”

  这个时候,太傅主簿朱振站出来大声说道:“太傅不必惊慌,皇宫出现的变乱的目的可想而知,一定是有奸邪小人从中作祟,教唆皇后、胁迫皇帝,要对太傅您不利!只要将这些奸邪小人捉拿归案,自然一切太平。”

  杨骏连忙追问朱振,问道:“说得好,说得好啊!奸邪小人我应该怎么捉拿呢?”

  朱振这个时候慷慨激昂的对着杨骏说道:“当下之际,请太傅大人焚烧云龙门一来威慑奸邪小人,二来起到阻挡叛军的作用;同时,我们打开万春门,引东宫太子卫率于外营禁军入宫,太傅大人亲自拥太子去捉拿奸邪小人。到时候,被蒙在鼓里的殿内禁军必定弃暗投明,主动送斩肇事者,以求免祸。”

  杨骏听了朱振的话,有些犹豫不定,一时之间倒也没有表态。

  情况紧急之下,众人都觉得此计,纷纷向杨骏表示:“还请太傅早下决断啊!”

  要说朱振的确是个人才,轻描淡写之间,就说这场政变只是几个奸邪小人教唆皇后、胁迫皇帝想对杨骏不利,绝口不提还有宗室参与其中。这是朱振在安抚人心,也是给杨骏台阶下,否则这天下是姓司马的,现在司马家的人要你性命,如果你果真忠君爱国,岂不应该引首就戮?

  朱振的计策分为两步:第一,先烧掉云龙门稍微阻挡一下叛军,顺便表明自己坚决抵抗的态度,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第二,到东宫拥太子入宫,凭借东宫于外营的兵力入宫平乱。

  虽然此时的朱振尚且不知道所谓的外营兵力已经换人了,中护军统领张邵换成了下邳王司马晃,只剩下了左军统领刘豫是自己人了;东宫卫率主要是负责皇太子的左右卫率,合计约有五千人,杨骏的亲弟弟杨济是东宫卫率统领,正儿八经的自己人。

  朱振的话其实还只讲了一半,点到为止。试想一下,如果杨骏真的拥太子入宫捉拿奸人,奸人是谁?当今皇后。捉拿了皇后应该怎么处置?既然动了手那只有将皇后废了。

  这一手将使太子陷入十分尴尬凶险的境地,因为不管是否违心,名义上都是太子率兵逼宫,强迫自己的父亲废黜自己的嫡母,如此一来骑虎难下,根本没有中途收手的可能,唯有一条路走到黑,那就是:惠帝传位于太子,做太上皇,太子提前接班,荣登大宝。

  如果杨骏按照朱振的计策来行事,那结果肯定就是只有一个,就是效仿霍光伊尹,行废立大事。

  左右文武幕僚有聪明的,早已获悉了其中的关节厉害,只等着杨骏最后的决断,有些人双目放光兴奋不已;有些人双目闪烁害怕胆怯;有些人压根儿没想到这一处道理,依然是着急忙乱的样子,总而言之,大家都在等杨骏下最后的决断,这将决定众人今后的命运,或生或死,或荣华富贵把持朝纲。或身首离异横死街头。

  杨骏在大殿里面来回的走了半天,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之中呢喃不清的说了一句:“云龙门,魏明帝所造,功费甚大,奈何烧之!”

  此言一出,众文武幕僚都傻眼了......

  这一天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一个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皇帝司马衷端坐于案,虽然他弄不明白很多诏书最后有什么效果,但从小被训练出来的效果,还是让他尽力履行一个皇帝的职责,虽然他面有倦色,哈欠一个连着一个,但仍然机械性的坐在那。

  “此次讨伐杨骏,还是要看我们宗室了!”楚王司马炜首先走出大殿,对着从封国带来的军士大喊道,“可愿同本王匡扶社稷?”

  “大王!”四百多军士齐齐跪下,司马炜生性开通而好施恩,这些楚士能跟随司马炜到洛阳,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跟随本王去司马门!”司马炜一挥手,众军士跟随其后直扑司马门。下邳王司马晃、东安公司马繇、高密王世子司马越互相点头,全部一哄而散,分别赶往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司马越边走边思虑,到达东宫之后召唤自己的心腹过来轻声吩咐道,“去给太子太保杨济送信,说太子招他入宫,有大事相商……”

  “你们驻守东宫,杨济一旦入宫立刻斩杀!”司马越对着身边的太子卫队喊道。

  中护军张劭府邸中,下邳王司马晃明火执仗的出现,宣读皇帝诏令之后,身后军士闪亮的腰刀让张劭不敢轻举妄动,像是木偶一般束手就擒。直到被五花大绑之后,才猛然惊醒,但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杨骏住在武库南,离宫城不远,中间隔了云龙门、司马门,司马门已经被楚王司马炜所占据,云龙门则是东安公司马繇、东掖门有下邳王司马晃。杨骏的府邸可以说已经被团团包围,一次之间换防完成,是不可能被瞒住的,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有人发觉,并且告诉了杨骏。

  杨骏的从僚,太傅主簿朱振献计:“今内有变,其趣可知,必是阉竖为贾后设谋,不利于公。宜烧云龙门以示威,索造事都首,开万春门,引东宫及外营兵,公自拥翼皇太子,入宫取奸人。殿内震惧,必斩送之,可以免难。”

  杨骏都已经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还在犹豫不决,还在说什么不知所谓的话,什么云龙门魏帝所造,功费甚大,奈何烧之.....左右幕僚便都知道杨氏大势已去。众人心里都有了别样的心思,想让我们跟你一起陪葬?怎么可能呢?

  侍中傅祗反应还是比较迅速的,只见他站起来对拿不定主意的杨骏说道:“太傅,我愿意和尚书武茂去云龙门探探形势。伺机而动。”

  杨骏这会儿思绪乱杂,压根儿就没意识到傅祗这是要跑,便点头说好。

  傅祗低头应承之后,边往外走去,没走了几步,看到没什么人跟他一起走,傅祗便回过头来对那些还在发愣的同僚说:“宫中不宜空。”言下之意是:“你们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快跑?想送死啊!”

  杨俊府上的左右文武幕僚恍然大悟,都站起来跟着傅祗溜走了。

  傅祗又一回头,看见尚书武茂还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祗冲着武茂大喝一声:“你难道不是天子的臣子?如今内外隔绝,不知天子安危,你怎么不去护驾,而是在这里傻坐着?”

  武茂被傅祗这一喝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追随傅祗溜走。

  众人纷纷做鸟兽散,空荡荡的大殿上只剩下了杨骏一个人,左右徘徊、唉声叹气,无计可施。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杨太傅再想了,因为他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很快他就不用再这么烦恼了。

  “给我把太尉府团团围住,杀!”东安公司马繇已经领着内宫虎贲赶到太尉府,一声令下所有军士上了火箭,飞箭如蝗飞向府中。

  火箭刺破长夜,黑暗中,一些军士带着云梯爬入大门紧闭的太尉府,爬上云梯的都是一些身材魁梧的大汉,他们站在云梯的上端奋力挥舞手里的长兵器。杨府的私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到来的时候只能看着他们一步步登上城墙,有几个不信邪的上去想博一把却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也给博掉了。

  等到杨府的私兵赶到的时候,这些身着甲胄的粗壮大汉已经成功,冲到府中打开府门和这些杨府私兵冲杀在一起,府门外边,源源不断的内宫军士冲进来,射手见这些军士混杂在人群中,就把放下手中的长弓。

  “出事了!”在自己府中的杨济猛然惊醒,看见太尉府那边隐隐出现火光,就知道事情有变,脑子当中急速运转,哪里的兵权可以争取。

  这个时候一个叫孟观的人却突然附在了东安公耳边说道:“东安公,现在楚王正在攻打杨府正门,肯定吸引了不少杨府的抵抗力量,咱们现在贸然前去,不禁有抢功的嫌疑,还平白无故得罪了楚王,这可对您大大的不利啊!不如我们带人去打后门,反正杨府的人都被吸引到了前门,咱们从后门攻进去,就算是抓了杨骏,楚王也不好对咱们发难啊?”

  东安公点点头,觉得孟观说的有道理,便派李肇去拜见楚王,自己跟孟观带领殿中虎贲去进攻杨府后门。

  李肇来到了楚王的面前,看到火光映衬下楚王狰狞凶厉的面庞,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自思忖:人言楚王残暴凶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太吓人了这个脸也......

  李肇向楚王禀报了东安公也带着人来了,是奉了陛下的诏令,李肇本来有心想问楚王,为什么不去大司马门前驻守,但是看到楚王这个样子,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东宫前来送信,说太子得知有变故,请太子太保前往东宫有要事相商!”就在这时一个内宦进来禀告道。

  太子?杨济愣在原地,赶紧道,“好,马上就去!”东宫太子卫队是内宫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此时只有借助东宫的太子卫队了。大将军何进也就笑笑不说话……

  心中念叨着希望兄长杨骏能许超水平发挥,一辈子哪怕只有这一次不拖后腿,杨济就希望是这一次,杨济乐善好施,而且久经战阵武艺高许超,府中有四百多私兵,杨济一边收拾一边将府中的军士分成两个部分,自己领着百人前往东宫,剩下的让这些军士前往太尉府救援杨骏。

  派往太尉府的军士,很快就和东安公司马繇带领的内宫禁军军士交上了手。内城当中并非真正的沙场点兵,自然也不需要列阵。反而有些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意思,这样杨济府中的私兵反而占据了优势,他们武艺高强在不结阵的时候,能发挥出来自己的全力。

  太尉府周围血肉横飞,而处在最中央杨骏的府邸,则已经起火燃烧,烈日冲天。一些从太尉府跑出来的其他晋朝朝臣,慌不择路的躲避流矢,一些倒霉的人直接被乱兵砍倒在地,乱刃分尸,平时高人一等的朝臣,在这个时候,生命也不比一般的草民更加金贵。

  喊杀声被内城的高墙阻挡,而一般的洛阳平民,可能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内城当中外戚和宗室正在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拼,胜者掌控一切,败者血流漂杵。

  刚到了东掖门,下邳王司马晃隐藏在此的军士突然杀出,直接杀了杨济一个措手不及。不但司马越想到了调虎离山伏击杨济,下邳王司马晃也想到了。

  在政变夺权这件事上,司马氏本身自己就是专家。和司马氏相比,杨氏在这个方面还是太嫩了,甚至都不用司马越的布置发挥作用,司马晃已经提前一步出来截胡了。利箭如蝗,将杨济的队伍压的抬不起头来。

  一挥手,数百名军士直接冲了上去,杨济的军士骤然遭到刺激,直接被射死了几十个人,杨济拔剑呼喝,且战且退,心中一片冰凉,看来杨氏这次真的大难临头了。

  “杨公,我们掩护你杀出去吧!”心腹军士目光灼灼的看着杨济,事已至此想要翻盘几乎已经不可能,显然宗室已经将所有的步骤都算好了,杨氏就是瓮中之鳖。

  “逃?能逃到哪里去呢?”杨济看着跟随自己的军士,死伤狼藉一片,不少人身上全是血迹,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司马氏的天下,我们能逃到哪里去?现在宫门紧闭,我们连内城都出不去,怎么逃?我今天只能死在这了!”

  “杨济你今天完了!”司马越久等杨济不来,派人探查才知道杨济半路上已经被截胡了。直接率领着本部人马出东宫,和下邳王司马晃一起围攻杨济。

  本就人数不够的杨济,虽然带着私兵奋力搏斗,最终仍然免不了被杀的下场。地面上满是死尸,娟娟血水渗入路面,空气当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司马越和司马晃合兵一处,各自点点头迅速驱兵赶往太尉府。

  杨骏的太尉府,曾经是曹爽的府邸,绝对称得上是一应俱全。杨济离开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大部分私兵去支援杨骏,所以太尉府周围的战斗竟然十分焦灼,现在还远远没有结束。

  东安公司马繇的并不多,也就几百人,在杨济的私兵赶到之后,手中兵力不足的他竟然感到捉襟见肘起来,一边倒的吊打变成了势均力敌的战斗,甚至还隐隐有些支持不住的迹象,这让司马繇肝火顿生,急忙的派人去求援,杨骏万一咸鱼翻身,到了白天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所有参与夺权的宗室,都知道这当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司马繇进攻太尉府不顺的消息刚传来,不但是司马晃和司马越,连楚王司马炜、长沙王司马乂也带领赶来,所有宗室全部合兵一处绞杀太尉府的私兵。

  伴随着太尉府冲天的火光,几个宗室带领禁军渐渐占据了上风,此时太尉府周围已经狼藉一片,到处都是死尸,不仅仅有双方士兵的尸体,还有不少在来到太尉府的晋朝官员被杀。

  楚王恶狠狠的盯着李肇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本王已经派了自己的心腹将领齐晟率领北军屯驻于大司马门前,应该无碍,只是这杨骏老贼才是首恶,本王忧心国事,唯恐这老贼提前溜了,所以才带人在此动手,希望李中郎能禀明陛下,本王也是有苦衷的啊!”

  李肇看着火光刀光映衬下的楚王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称是,说自己一定会如实禀报的,还请殿下放心。

  东安公带人来到了杨府后门,果然,杨府后门杨家的家兵进行了一些微弱的抵抗,但很快就被砍翻在地。殿中虎贲冲进杨府,正巧遇见傅祗等幕僚正准备翻墙逃跑,东安公高声叫道:杨府内通通都是叛逆,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于是乎殿中虎贲见人就杀,家丁仆役、侍女劳工、还有不少没来得及逃走的朝臣纷纷惨死于殿中虎贲的刀下。

  孟观因为比较熟悉杨府路径,更是一马当先,一路之上砍杀了不少人,可是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太傅杨骏的身影。这个时候有个虎贲过来报告说黑乎乎的马厩里有动静,孟观喝令里面的人出来!马厩里面却没有回应。

  孟观断定里面就是杨骏,但不敢冒险入马厩,毕竟这黑黝黝的,谁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没准儿里面有好几把强弓劲弩,就等着人进去呢,孟观环顾四周,众人或许是出于对黑暗的恐惧吧,纷纷表示不敢去,孟观一时之间拿杨骏也没有办法。

  正在僵持的时候,孟观抬头看见房屋上面有一排长戟幡旗。达官贵人都喜欢在房屋上面摆上两排兵器幡旗,用来讲排场显威风。恰好这杨骏府上的都是开了刃的好兵器,孟观灵机一动,主意来了,便指挥虎贲拔出长戟长槊,两人抬一杆,往马厩里面乱捅乱戳,只听马厩之中发出几声惨叫,随后便没了声音,孟观招呼虎贲进入马厩查看情况,有虎贲将里面的尸首拖了出来,孟观仔细辨认,果然是杨骏。

  杨骏的结局就是被人用长戟长槊戳死在了马厩里面......

  杨骏的心腹、左军将军刘豫反应十分灵敏,他匆忙召集麾下,陈兵列队要去救杨骏。如果有左军支援,杨骏还不至于一触即溃。

  平心而论杨骏因为杨济私兵的支援,已经让处境好了一点,但运气也仅限于此了。宗室齐聚,杨济派来的几百私兵也不能做到更多,但是却履行了对杨济的承诺,都去陪伴杨济了。

  其实当这些宗室全部出动的时候,几乎太尉府所有出去的通道都已经被关闭。对杨骏而言,无非就是早死和晚死而已,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司马柬是镇守关中的秦王,可以说是位高权重。在历史上楚王司马炜和淮南王司马允进洛阳之后,司马柬也在洛阳呆了一段时间。期间正好发生了杨骏被诛杀的事情。

  司马柬本身是司马衷的一母同胞,他的母亲是杨艳,和杨骏本身是亲戚。诛杀杨骏把司马柬也蒙在鼓里,但司马柬反应并不慢,立刻就知道自己处境很危险上表要回到封国。但那个时候他已经走不了了。

  而这次司马柬已经离开了洛阳,这次杨骏被诛杀之后再召司马柬入洛阳,估计他是不会来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太尉府的战斗已经尘埃落定,杨骏被乱兵所杀。所有参与夺权的宗室大获全胜,执掌中枢的外戚杨骏已经灰飞烟灭。

  禁军上街枕戈待旦,城内的一座店铺内,孙成对着自己的奴婢道,“马上去一趟幽州,把事情告知燕王,沿途所有酒肆内有良马,你拿着玉牌,他们就会自动给你换马,一定要尽快到达蓟城,燕王一定会重重赏你的。”

  杨骏死了,从马厩中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作为杨氏的首领,既然落得这样的下场,那么就说明杨氏一党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在得到杨骏已死的消息之后,贾后第一时间下令洛阳戒严,同时下令,孟观带兵去捉拿杨氏剩余党羽,楚王带兵去对付忠于杨骏的左军统领刘豫。

  孟观带着殿中虎贲军在洛阳城中大肆搜捕,但凡是能跟杨骏扯上一点关系的,统统抓起来,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杨骏已死,现在杨氏的领头人物还剩下杨兆、杨济两兄弟。杨兆因为跟杨骏政见不合,早就已经辞官做了富家翁,压根儿对朝堂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孟观领着殿中虎贲破门而入,将杨兆在被子里面揪了出来。

  杨济倒是没有在家中坐以待毙,他望见杨骏府邸方向着火了,便知道情况不妙。正在这个时候太子派人来召他去东宫,也许这是一个陷阱,杨济有些犹豫,到底自己应不应该去呢?正好他家隔壁住着的就是自己的姻亲,也是右军统领、太子太师的裴楷问计。

  裴楷这个时候也是云里雾里的,只是大概知道是出事了,便跟杨济说道:“汝乃太子太保,太子有诏,理当奉从。”

  杨济听到裴楷这么说,便决定去东宫见太子,裴楷答应和他一起去面见太子,两人便收拾行装出发了,结果,二人刚刚进了东宫就被早已埋伏在这里的司马越率兵逮住了。

  司马越随后说道:“杨骏谋反,现已伏诛,尔等何去何从耶!”

  杨济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变得无精打采的。

  另一边的裴楷马上对着司马越表忠心,说自己早就看着杨骏这个老家伙不顺眼了,自己还可以协助将军将左军统领刘豫拿下,司马越虽然对他半信半疑,但是,心中想着谅他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再说,现在杨骏已死,剩下的杨氏余党还能有什么作为呢?便让裴楷去了。

  左军大营

  左军统领刘豫的反应十分迅速,在他看到杨府方向起火的时候,就赶忙召集麾下,集合左军,准备去带兵支援杨骏,假设杨骏如果能有左军支援的话,也不至于死的如此之快,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是说什么都晚了。

  左军统领刘豫带着两千多人的左军浩浩荡荡的往杨府方向赶来,路上正巧遇到了刚刚被司马越放出来的右军将军裴楷,刘豫下意识的认为,这是自己人啊。连忙向裴楷问道:“太傅呢?太傅在哪里啊?”

  裴楷一脸悲痛的说道:“太傅已经死了!”

  刘豫一听到裴楷这么说,一下子就傻了,太傅已经死了,自己带着兵在这洛阳城中又要去干点什么呢?刘豫像是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一样,问裴楷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裴楷略微思考一下,语重心长的说道:“为今之计,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道刘将军打算怎么办呢?”

  刘豫连忙追问裴楷:“怎么个上中下三策?”

  裴楷缓缓的说道:“上策就是立即率兵攻打东宫,救出杨济,挟裹太子,杀进皇宫,清君侧,到时候直接逼皇帝禅位于太子,我等也能混个从龙之臣。”

  刘豫听裴楷说完,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支支吾吾的说道:“此事还能否从长计议?”

  裴楷一看刘豫这个样子,心中哀叹一声:“太傅啊太傅,这可怨不得我裴楷,看看你自己招揽的什么破手下?大势已去,我裴楷够对得起你的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跟刘豫说道:“中策就是趁现在城中戒严还没有多久,将军可率兵强攻西掖门,为自己打开一条逃生之路,只要出的洛阳,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刘豫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抛了官身权势,做一条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此计不好!”

  裴楷看到刘豫这么说,心中更是将这个家伙鄙视到了极点:事已至此,还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玩呢?简直是愚蠢!

  裴楷也懒得再跟刘豫多说什么,随意的说道:“这下策自然就是到廷尉那儿去自首,坚决跟太傅划清界限,争取宽大处理。”

  裴楷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刘豫一下子喜上眉梢,说了声:“好,此计甚好!”竟然真的丢下了左军,屁颠屁颠地跑向廷尉那边去报到了。

  裴楷看到刘豫远去的背影,差点没一个趔趄从马上摔了下来,这刘豫什么智商?竟然丢了兵权,去像个狗一样乞求自己的对手放他一马,脑子里面真特么是浆糊。

  裴楷心中一阵感慨,我的太傅大人啊,识人用人啊,哎,唉声叹气一阵之后,裴楷便以右军统领的身份兼领了左军,随后,将右军调来,率领左右两军屯兵于万春门下,同时派人去通报司马越,左军刘豫已经拿下。

  随着刘豫的不战而逃,杨氏集团的最后一支武装力量已经被瓦解了,以杨骏为首的杨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在一两个时辰之内轰然倒塌了。

  东安公司马繇随后赶到了万春门,却发现,左右两军已经都是自己这边的人了,东安公司马繇心中的杀伐之心已经被撩拨了起来,但是,眼下却是无处发泄,东安公司马繇双目赤红准备进行一场屠杀,东安公司马繇下令,在洛阳城中搜捕杨氏余孽,遇到抵抗就地格杀,一队队杀气腾腾的士卒在暴走的东安公司马繇带领下开始搜查杨氏余孽。

  这是一个阴风森森的夜晚,月亮隐约的躲进了云层之中,地上的鲜血似乎经过挥发散发到了空中,形成了淡淡的血雾,原本皎洁的月亮在血雾的映衬下,慢慢的带上了一丝丝的血色......

  在东安公司马繇挥舞着的屠刀之下,洛阳城中正在进行一场大屠杀,包括杨骏的女婿裴瓒在内的不少人死在乱刀之下。楚王随后将杨骏的弟弟杨珧、太子太保杨济、中护军张劭、河南尹李斌、散骑常侍段广、杨邈、左军将军刘豫、尚书武茂、中书令蒋俊等数十名杨骏集团的人物,连同家眷老幼、不分男女,拉到了校场,全部砍头,统统夷灭三族。

  杨兆在砍头之前,大声的嚎叫:“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这里有武帝同意免我灾祸的表章石函,如若不信,可问张华 。”

  当时周围的左右群臣都为杨兆申辩道:“东安公,确实,杨兆有武帝的承诺,不能杀他啊!”

  东安公司马繇看着众臣,冷冷的笑着,他已经感受到了手中掌握着杀伐大权的快感,怎么会轻易的停下来呢?东安公长着一副美髯,当时的人都称呼他为美髯公,但是,此时此刻的东安公满脸的狰狞,不管不顾狠狠的挥手,随着刽子手手起刀落,杨兆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众人看到这幅情景,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刽子手忙活了一夜,一直从夜晚杀到了东方既白,方才行刑完毕。

  东安公整整一夜都异常的兴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兴奋,眼看着天亮了,也都杀完了,东安公才有一丝意犹未尽的说道:“行刑完毕了吗?”

  初升的太阳照向了校场,血雾散开之后,露出了一座座由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尸体散乱无序的堆积着,数不清的头颅滚落在一旁,有白眉皓首的老人,也有垂绦稚齿的儿童,有的嘴唇微启,似在喊冤,有的双目圆睁、心有不甘。太阳是冷的、空气是冷的,但鲜血还未完全凝固,有鲜血汇聚成的血流仍在蜿蜒向前、延绵数里,最后流淌进了洛水。

  洛阳的百姓们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家门,他们首先闻到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浓浓的血腥味,然后他们会发现街道戒严了,从御道铜驼街到任何一个不知名的小巷,都站满了手执长戟杀气腾腾的士卒。

  朝廷颁布了改元的诏令,“永平”这个年号才用了三个月,被丢弃到角落里,从今天起,“永平元年”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元康元年”。

  这只是个开始,往后每经历过一次兵火,都会改一次元。惠帝朝长达十六年,总共改元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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