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音和诗瘦,梅花入梦香

就去看梅吧,听说大山里的梅花正开得绚烂……”我放下报纸,对先生说道。所以,在周末我们就踏上前往揭西瓜田村的旅程。其实,在揭西赏梅的地方还有好几处,选择“瓜田村”仅是因为先前不知在哪里看到一句诗:“一犁春雨种瓜田”当时觉得这句诗极美,因而便觉“瓜田”应该也是极美的好地方,当然也不管什么“瓜田李下”,我就想去看梅花。

  这路倒也好走,我在车上就看到公路的一旁有一片小梅林,远远望去,白灰如带漂浮在大山清冽的空气里,如烟,如雾,如一个模糊不清的梦。“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心里是有些小雀跃,但这样的遇见,始终少了想象中那份惊鸿一瞥的惊艳。我默默回忆读过的关于梅的诗句:“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姹紫嫣红耻效颦,独从末路见精神”……心里像似替梅辩解又像在自我宽慰:梅自是孤洁、清冷,哪里的那么多掠夺心和眼的妍艳呢?……

      到达瓜田村时,时间已过午,游人依旧如织。三五成群,言笑晏晏,在梅树下,搔首弄姿,围巾加持,手机摄像头“咔咔”作响,拍成朋友圈的张张美照,似乎极少人认真在赏梅。不知是花期将逝,还是今冬的气候温暖,寒梅不肯多著?是否有人觉察,梅的花事寂寂,并不十分旺盛?“这本就无花态度的梅,如今连雪的精神也输了……”我穿过熙攘的人群,微微叹息着,继续向前走。

  为了逃离人群的喧嚣,我故意挑了一段寂寥无人的小路,路上有隐约的梅香,有泉音叮咚相伴,倒也颇有野趣。渐觉有些乏力,便找了一块稍为平坦的石头坐下歇息。天色已近黄昏,我坐着,看着前方瘦石嶙峋,层层叠叠,围住一道不知从哪个泉眼偷偷冒出来的细流,在漫长的光阴里,泉眼无声惜细流,细流渐渐凝成的一汪小池。此时,池水清浅,载了一溪温柔的晚霞,晚霞上点缀着点点素洁,那是白色的落梅。此刻,万籁俱寂,细听若有水声潺潺,更添悄怆幽邃,仿佛整座山只剩我和一山兀自开落的白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林和靖的诗句跑到我的脑海里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陆放翁的词在耳边乍响起,“闻水声,如鸣粯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柳宗元的文在心底袅袅升腾,我就这样坐着,尘劳迥脱,且与古代的隐者迁客骚人一起,咏叹山水的空灵飘逸、梅的孤洁丰姿,这空山秀色,这清新著句,全是我一人独享,多谢梅花,伴我微吟。这是何其幸运的一段奇遇呢?此时此刻,我只觉自己是这天下最奢侈最富有的人儿……

 我静静坐着,看着白色花瓣从旁逸斜出的梅枝上扑扑簌簌,纷纷扬扬落入池底,再朝我缓缓流来,抬眼看那花本就不多的褐色枝头更显清瘦,不禁揣想着:生命何其绚烂夺目,却又何其短暂迅疾,像这眼前的梅,长在僻壤野崖,无人问津,便要寂寂了去,这样的生命,意义究竟在何处?我枯坐着,苦苦思索,好像没有什么令自己满意的答案,黄昏里,月亮的身影在云端隐约可见,我只得伴着山月,踏上归途。

  车里,一直闷闷不语。先生打趣道:“这揭西大山里的花事,我们总算赶上了一趟梅,不枉念想了许久……”“是啊,总算来过……”我随口回应,但随即恍然:生命在时间的无涯里走一遭,意义便是存在。来过,活过,爱过,这就够了。它没必要面面俱到,只是安安静静地存在着,努力地生活着,成为在一处的风景就足矣。就像僻静处的那一片梅花,她何用慰远客,她只需开落随意,装点一溪闲云,不问意义,这便是意义。

  泉音和诗瘦,梅花入梦香。遥想,今晚大山里的万树梅花在清冷的月光下会是怎样的冰姿仙风,我望向窗外,大山巍峨,夜风吟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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