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5 深圳轶事

        十多年前,一趟深圳的经历,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夏天,我买好车票,乘长途汽车前往深圳。天蒙蒙亮出发,一路的急驰,到了晌午,终于到了它的目的地——樟木头车站。那是一个建在山头上的车站。下了车,环顾四周,一点也看不到大都市的影子,没有想象中的辉宏。我在车站里打通了同学的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在深圳了。他还在上班,叫我到武警总医院下车。我有个习惯,去哪个陌生的城市之前,都会先对它做个大体的了解及对出行路线做个规划。

      没等多久,就坐上了一路会经过目的地的公交车。它飞快地从山上往下冲,比其他城市的公交速度快多了,这应该就是深圳速度吧!路上多了许多挂着黑蓝或黑黄两张车牌不知名的豪车和集装箱车。深圳的道路很小,丝毫不影响它们飞一般的深圳速度。

        公交车经过几个站后,车上的人慢慢地就变得多了,车箱内挤得满满的乘客。过一座桥,停了一站后,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从后边挤到了我的座位跟前。她手拉着拉环,在我面前站着。她个子不高,不至于要用过大的角度来仰视她。她穿着一件粉红色背心,是那种裸露程度稍大一些的背心,泄露了她那欠丰满的胸,乳沟侧边露出了一只蝴蝶翅膀形状的彩色纹身,拉着吊环的手背上也纹上了一朵玫瑰花。我的头正对着她的胸脯,感觉很不自在,怕被边上的乘客误会,于是把头转向了公交车前挡外面,欣赏大街上的风景。映入眼帘的深圳与其他城市并没有什么两样,路上的除了车辆多些,行人显得稀少。道路一直起伏不平,而且比其他曾到过的城市都显得狭小。难道这就是举国瞩目的经济特区吗?或许还没有到真正繁华的地方吧。

      车又停了几个站,乘客陆陆续续下车,上车。身旁的乘客也到站了,起身向车尾挤过去。跟前站着的纹身女孩轻盈地扭身坐在了我旁边。我轻轻的挪动了下身子,想与她保持点距离。我的目光仍然是朝向前窗。“大哥,你要去哪儿?”那声音细细的,从耳边传来,带着和我以前室友一样的那种口音。是和我说话?我没有回过头去确认,依然是看着车的前方,不想去搭理这个素不相识的纹身妹。初次来到深圳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遇见一个可以随便与陌生男人搭话纹身女孩,令人心生疑虑。会不会她周边还暗藏着几个彪形大汉,或者搭话之后小混混突然出现......之类的情形。上次在广州公交车上遇见打劫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坐在我旁边的那个看似浓眉大眼,一副正派模样的小伙子居然是敢公然在公交车上打劫的劫匪。颠覆了我的角色观,浓眉大眼的未必就是好人!在广州的那段时间,几乎上了街都会遇见一些让你猝不及防的突发事件,从而让我对广东的大城市有了不小的戒心。

      我佯装没有听见,静静地望着前方,若无其事的样子,掏出那部破旧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向她展示着我的“财力”,表示我身上无油水可捞。这一招是我在广州公交车上遇劫后悟出来的招式,那次劫匪就坐在我身边笑吟吟地盯着我,看我掏出这部手机后,几个劫匪舍近求远奔车尾的一个提着大箱小包,手持一个新款翻盖手机的年轻人去了,在车上按住那个可怜的年轻人洗劫了一番。

      我真是太聪明了!居然能才思敏捷地祭上这一招。

      我暗地里寻思,这招出手应该就平安无事了吧!不由对自己的聪明有点满意。一丝狡黠和得意,压抑着不显现在脸上。

    “”大哥,你去哪儿?问你呢!”

      还是那个声音,同时,我的手臂被柔软地碰触了几下。我扭过头警惕地看着她,她留着一头染上了棕褐色的披肩发,发帘中的脸倒是白净的,大概是化了点淡妆,小巧玲珑的五官,是一张带点稚气,柔和的女性的脸,看不出有什么端倪。她看我转过头来,接着问。

        “你是刚来深圳么?”

        “是的,我去武警总院。”我只好回她话,故意把“武警”两个字加重了点。

        “你老家是哪儿的?我湖南邵阳的。”她问

        “我江西赣州的。”我冷漠、不太情愿地回答着。

        “你是第一次来深圳吗?”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第一次来。”

        “你也是第一次来深圳吗?”我反问她一句。

        “我在这里呆了四年了,我来深圳打工,在好多地方都上过班。”

        “你也是来这里找工作的吗?”

        “我是来找同学的。”我既不愿意告诉她实情,也不屑撒谎。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是同学打来了电话,问我到哪里了,说他还在上班,叫我到武警总院后,在大门口等。

        纹身女孩继不识趣地续与我攀谈。

        “你去过我们湖南吗?”

        “曾经路过,但没有在那儿呆过。”

        "你江西那儿和我们那儿一样很穷吗?“

        ”差不多吧。“

       车又过了几站,车内还是一样的拥挤。车上播报的站名,离武警总院只有几个站的距离了。我向车外四处看了看,实在是看不出深圳的样子有像文人墨客描绘的那么豪迈,那么有活力。

      纹身女孩,掏出手机,看看了,双手手指飞快的在手机上按了一阵后,转过头来对我说。

      “大哥,你刚来深圳不熟悉吧?要不我送你过去找人吧?”

        她的声音像极了从前的室友,一样地道的湖南味。她的脸上的妆,化得是很蹩脚的,就象瓷器的初胚绘上彩釉,而彩釉又上得那么不均匀,显得有点劣质。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脸与五官很协调,可以算得上精致,找不出明显的缺陷,也不具备那种惊艳四方的丽质。

      “你不是要上班吗?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我自己能行的。谢谢了。“

      她的热心肠让我感到局促不安,疑窦丛生。

      ”晚上上夜班,白天没事,不要紧的!我去的地方离你去的地方不远。等下我和你一起下车就行了。”

      我一时不好怎么回答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瓶水和一袋面包,把水和一个面包递给她,问她有没有吃午饭,饿吗?她接过来,打开瓶 装水的盖子, 喝了一口水,接着了吃起了面包,毫不客气,没有一丝迟疑。我也饿了,就这样一起吃着,暂停了对话。

      车在狭小的街道上飞驰,时而闪现出高楼大厦的根部,路上的行人仍然稀少,正午时分,又是大热天,人应该都躲在了阴凉处。车又停了一站,播报了下一站,马上快到达我下车的站了。应该是布吉与罗湖交界处了,周边时不时有山地出现,连山腰上都耸立着各式各样的楼房。

    公交车的报站广播响起了我要去的站名。我收拾好包,挎起,准备下车。心里想脱离这个纹身女孩安全些,毕竟是独自出门在外。恐惧来自于未知!

   车在快速的减速,车上站着的人都在前倾。车停稳后,我起身准备往车后门挤去。

   “大哥,要不要我带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的,谢谢了。”

   她也跟着起身,迅速地往我的包上面塞了一本小册子。

   ” 拿好,你用得着。”

      我排开车上的乘客,困难地挤到后门。车停稳后,一下车,一股热浪向我袭来,温差的变化让人感觉头晕目眩,这里太热了,是那种很闷的热,这种闷热无孔不入,让人无处可遁。我走到了公交站台下,躲避正午强烈太阳光的炙烤。同学在附近的一个门诊部上班,并不知道它具体的位置。所在的公交站台,已经过了武警总院,去那还要往回走一段路。往四周瞭望了会儿,竟然空无一人。 ,虽然我在来之前看过电子地图,但这里都是山地,高低不平的地形,难以判断它的位置。正寻思着怎么找,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匆匆朝站台走来,我问他xxxx门诊部怎么走,他看都不看你一眼,不耐烦地说了声不知道,走到站台的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我顶着烈烈的太阳往回走,走了一站的路程,见到了武警总院大门,那是一个有卫兵站岗的医院,应该是为武警部队服务的吧。周边都看不到那个门诊部,只好再打电话给同学,他叫我原地等着。等了十多分钟后,他从一座天桥下来接我,我们边走边聊,爬了不少阶梯,上去花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左右,半山腰上挖出的平台,耸立着一个四合院式的楼房。门诊部就坐落在四合院的门口。里面的工作人员除了穿着白大褂之外,衣领和脚上都露出了军人的制服。我问同学,你们这是部队门诊部,他笑而不答,让我回去再聊。门诊部里无比的闷热,没有空调,但里面的人都若无其事的,还穿着一件白大褂,可能他们都已经适应这里的气候。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我们沿着山上的一条水泥路走到了一家快餐厅吃晚饭,饭后又在回到了门诊部,晚上也是要上班的。晚上的社区渐渐地变得热闹起了,人就象变戏法似的从四面八方冒出来。门诊部前面的道路上人来人往,他们有的衬衣领带,有的穿着厂服,有的穿得妖艳,有青年男女手拉着手卿卿我我,有的拖家带口牵着、抱着小孩,有的眉飞色舞,有的茫然若失。他们是深圳最底层的人物。摊贩们在社区门口的道路上摆出一长串的摊点,社区的门口成了个大集市。集市上的买东西的人们操作南腔北调,讨价还价着。它和一个小乡镇的集市像极了。深圳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同任何地方一样的市井。

      到了十点钟左右乘公交回到了同学的出租屋,我洗澡之前,整理了下我的包,发现了纹身女孩塞在包外袋里的小册子,打开一看,那是一份深圳市地图!我打开地图,浏览了下地图上周边的区域。由于天气太热了,出租屋内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落地扇来降温,洗完澡后,在风扇的之下顿感清凉许多,和同学聊着着就睡着了。午夜时分,突然被一声炸响惊醒,看着窗外,电闪雷鸣,狂风雨骤。我还第一次领教这么厉害的雷电,同学却习以为常,仍在呼呼大睡,可能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变幻无常的海洋气候。雷电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终归于平静,但温度没有丝毫降低,出租房依然闷热如故。疲劳之下,我一觉醒来,已经天亮。

       我起床后聊了一会儿,在深圳找工作的问题。我打算去盐田见一个网友,去向她咨询下有没有什么好的机会。她是一个专业话题聊天室的管理员,老家是东北的,在网上她很活跃也很热情,有问题讨教她,她总是很热心的帮你解答。找到她,她也许会提供点帮助。早餐后,匆匆赶往公交站台,我坐上了去盐田区的公交车。

       公交车一如既往的飞快,穿过一些高楼林立的闹市区又翻过无人居住的山区后,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盐田港口区。上午的盐田安静得不由使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这么大的区域内居然在大街上见不着几个人走动,沙头角的中英街就在这儿,也见不到有游客在这里浏览。

       我拨通了网友的电话,寒喧几句后,告诉她我已经到了深圳,说明来意,说想去她那儿拜访下她。她说了一声,好吧,你过来吧。之后就挂断了电话。我在盐田公交站对照地图上的路线找到了她的单位和办公室。但她并没有在办公室,只有一个伙子在办公室里。和他说明了情况之后,他告诉我,她出去办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你就在这儿等会儿吧。说完后看着他的电脑,看着今天的股市行情,兴奋的说,这波行情让他小挣了些钱。我问他是否可以参观下他们的工作区域。他说行,他领着我进了他们的工作区,让我随便看,那都是一些高档的设备,大部分都是进口的,工作环境也很好。

      闲坐了一阵,也没有见着东北大姐回来。快到午饭时间,我准备起身告辞,小伙子叫我到他这儿吃饭,可以多打一份饭过来。我推辞了。我漫步到了中英街附近,找了一家面馆,在哪里点了一碗面。难得来一趟深圳,就想处逛逛,吃完午餐后,走到了中英街的入口处,也是冷冷清清的,偶尔见几个人进出,入口处有办事窗口,问里面的工作人员怎么才能过去。以前听说中英街一边是深圳,一边是香港,可以一只脚踩在深圳,一只脚踩在香港。印象中它应是一条很繁华的街。窗口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要过那边去,需要边防证,我没有办,还要交五十元钱,遥望了下这条冷清的街,只好打消了过去看看的念头。

       看了看地图,盐田港还有个我感兴趣的地方——明斯克航母公园。地图显示它离我这儿只有几公里远。徒步向航母公园走过去,没有多久见到了公园大门,里面也是没有几个人。穿过公园后就看到航母了,它静静的泊在海湾上,舰上锈迹斑驳,舰上没有一个游客。它是前苏联的遗物,航母的甲板上摆了几架飞机,有攻击机和直升机,登舰要八十元门票。舰边的空地上不少挎着相机揽生意的人,问要不要和航母合个影,我叫了一个,和这只庞然大物合了一张影,付了十元钱后,马上拿到了照片。

        参观明斯克之后,离开了公园又回到了公交车站,打算前往另一个要去的地方——罗湖关。在等公交车时,闲来发现街道边上有几家卖房的中介门店,门窗上贴了许多房源信息的卡片,我凑上前去看了看,一套一百四十平米的房子竟然要九十万,大一点的要一百多万,小的至少也要四十多万,而我们家乡的一套很大的房都不超过十万,这简直就是天价!

        罗湖海关在电视上的出镜率很高,但它在来到你跟前却是那么的不起眼,海关出口的四周都布满了比它要高大、更新的建筑。在它附近的街道上转了一圈,发现了一家玩具店,里面一部红色的遥控汽车引起了我的兴趣。把它买了,准备给周岁的孩子做为礼物,孩子一定会很喜欢它的。

        我带着买玩具车走上一个过街天桥,打算向罗湖口岸对面的一家单位投递一份简历,看下那儿有没有合适工作的机会。上了一段阶梯之后,到达了天桥的桥面,桥面上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女正蹲在垃圾桶边上,伸手进垃圾桶内捞出饭吃着,怀里的婴儿 估计只有七八个月大小,只穿了一条尿不湿,身上其他地方都是光溜溜的,正熟睡着。妇女戴了一副近视眼镜,从她身后看,近视的度数还是很高的,穿着也不会很邋遢,衣服不好,但还是很干净的。怀里的婴儿应该还是在哺乳期的,两母子正顶着中午太阳的炙烤,母亲在圾桶里捞剩饭吃,没有想到深圳这个据说是遍地黄金的大都市居然还有这样的惨景。我停住了脚步,向她说,“不要吃垃圾桶里的剩饭,吃了,怀里的宝宝会生病的!”那个妇女头也不抬,继续吃着她捞出来的剩饭。我从口袋里掏出十元纸币递给她,让她拿去买点东西吃,不要再吃垃圾桶里的东西了。她接了纸币,向我点了点头。我劝说完后横过天桥。天桥的另一端是一幢楼房的过道,拐角过去后就到了上一层的平台。刚走过拐弯处,后面有人叫我,“年青人,你等一下”,我回头看,是一个身着整齐的海关制服的工作人员。我纳闷了,他叫我干什么?难道我手里的玩具车是走私的么?我没有发现我有其他的不对地方。

      “什么事?”我忐忑的问他。

       “我看你刚才给那个女的钱。”

      “是的,我看她和小孩很可怜,有问题吗?”我迷惑不解的反问他,心想,难道这个地方不容许施舍乞讨者?

       “小伙子,你难道不会动脑子想一想?这个过街天桥哪里有人家往这里倒剩饭?你看这天桥两边有住家户吗?”

        我愣愣的听着,注视着他,他肩膀上的海关徽章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格处醒目。

        “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垃圾桶里的剩饭是垫着报纸的?”

        “噢,好像是有的,”

       “小伙子,那个妇女是乞讨团伙的,她们是有组织的,你在深圳可要小心,不要被骗了!”说完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留下我一脸惊愕,我真是太没脑子了。

       后来,最终没有能在深圳落脚,回到了我熟悉的地方工作去了。

       我回忆起这趟短暂深圳之旅。

       那个纹身女孩是个什么人物?她对我这么热情是不是因为她觉得我长得“帅”,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身处异乡无所顾忌,而放下了矜持?她会不会是黑社会团伙成员的“鸽子"?等我上钩以后,再来个敲诈勒索,或者绑票。还是所谓的带路党,帮你带路然后向你要求报酬。可为什么她在与我分别时塞一张地图给我呢?最善意的猜测是:她是一个孤独的女孩,遇见了像从前她一样的人——一个刚刚来到陌生的深圳举目无亲的同路人。因而萌发了极大的同情心,又看我貌似忠厚老实之人,对我不存戒心,诚心来帮助我。后来得知,樟木头附近有个地名叫“二奶村”。

       一个城市中的纹身女孩给人太多的遐想!或许是那美丽的纹身让我对她产生了成见。

       那个海关大哥是个好人,一个有德之人。他对我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给予无私的帮助和关怀,提醒我光天化日之下的城市也会有它阴暗的地方,你怀着一片的善意可能会被无情地利用。那个海关大哥善举至今让我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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