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年开学了,赵勇一大早就来到陈迹家,准备找他一起去上学。然而见面的时候,赵勇发觉陈迹好像与先前判若两人,他冷若冰霜,好像与自己并不熟识的样子。一瞬间,赵勇感到有点尴尬,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要不要一起去上学?”
“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儿。”陈迹冷漠地回道。
“哦,那好吧......”赵勇失落地走了。
此后几天,赵勇都有来找过陈迹,但得到的皆是陈迹的臭脸相待或者冷言拒绝。起初,赵勇以为陈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见他一直这样,赵勇想到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毕竟自己是一个差生,陈迹肯定羞于与自己为伍,而暑假里的陈迹只是缺少一个玩伴而已。于是,赵勇也不再主动来找陈迹了。而自从开学后,陈迹就连路上遇到赵勇都不打招呼,仿佛他陈迹从来就没有与赵勇有过一丝一毫的交集。
伴随着初三忙碌的学习生活,时间飞快地流逝着,眨眼间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除了那些初三的学子们忙得焦头烂额,校长最近也不胜其烦。原来,这几天他接连收到好几封匿名举报信,信中的内容全部都是控诉严高严老师包庇其外甥熊大山胡作非为的事情,而每一封信的字迹都截然不同,这也是最让校长头疼的地方。如果只是一两个人投诉,那倒还好,表示事情并不是很严重,但现在是很多人来举报,这就够校长喝上一壶了,更何况可能还有更多的匿名信将持续不断地摆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其实,无凭无据的,单靠这些匿名信,他也并不担心,但他就怕会酿成群体性事件,那样就不好收场了。再则,熊大山的父亲有钱有势,家族在本地势力很大,而且每年都会给学校捐款捐物,可以说是学校的一大财神爷,因而他也不便轻易得罪。不过,熊大山在学校里的惹是生非他也有所风闻,特别是熊大山袭胸林莓莓的事情,他更是颇有微词。然而,还好那事儿最终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交待。而最为要命的是,今年学校在评选县域优秀初中,他可不想在这紧要的时候出些什么乱子。
这天中午,一如往常,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来到学校,回到班级。
“我去!这都是谁写的!”吴海涛突然大声地叫喊道。
“怎么了?干嘛咋咋呼呼的?”熊大山最烦吴海涛一惊一乍的。接着,他定睛一看,只见黑板上贴着一张大纸,而纸上则密密麻麻写着全是诅咒他的话,基本上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顿时,熊大山就疯了,他对着整个教室就咆哮了起来:“这他妈都是谁干的!啊?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底下瞬间一片安静,大家都低下了头,无论是不是自己做的,都担心会被殃及池鱼。
“不说是不是,那我就一个一个审过去,一旦被我查出是谁干的,我要打断他的狗腿!”熊大山此时已然气急败坏。
“山哥,等等,我好像认得这个笔迹。”侯三疑惑地看着那张纸。
“啊?是吗?谁写的?”熊大山忙问。
“没错,是他,肯定是他,我后桌赵勇!”侯三斩钉截铁地说道。
“啥?赵勇?那个软蛋......狗日的,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子今天非得废了他不可!”熊大山嘶吼道。
“他人还没来。”吴海涛环顾了一下四周。
“那老子就在这里等着他!”熊大山强压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人已经走到了赵勇的位置,并坐了下来。
此刻,班上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到。
不多时,教室的后门闪现出一个人影来。
“赵勇,你丫终于出现了啊!”吴海涛首先瞧见了赵勇。
“啊?咋了?”赵勇不明所以。
“咋了?给我滚过来!”熊大山炸崩出一句。
赵勇顿时就被吓蒙了,他糊里糊涂怯生生地来到熊大山的跟前,然后傻愣在那里。而熊大山霍地站了起来,劈头盖脸就给赵勇来了一大嘴巴子,打得他眼冒金星、脑袋发昏。
“你知道山哥为什么打你吗?”侯三说。其实,他们平常欺负人也没见讲什么道理,可能这次是他们难得占着理吧,当是侯三想正面重树一下他们的形象。
“为什么?”赵勇已经被打蒙了。
“来,你跟我过去看看。”侯三拽了赵勇的耳朵就往讲台后的黑板走去。
当来到那张写满字的大纸前,侯三即刻便质问道:“你说,这是不是你写的?”
赵勇看着这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顿感心惊肉跳,同时又云里雾里。
“说啊!这是不是你写的!”侯三不耐烦地说道。
“这......这不是我写的。”赵勇吞吞吐吐地回说。
“不是你写的?你敢说不是你写的!这上面是不是你的笔迹?”侯三已经不爽了。
“笔迹是我的笔迹,但我确实没写过啊......”赵勇慌了神,一时不知所措。
“看来是不打不明白,还想着抵赖!”侯三怒道,随即就踹了赵勇一脚,接着便把他生拉硬拽回熊大山跟前。
“敢做不敢当,你就是一个孬种!”熊大山话音刚落,大锤般的拳头已经砸在了赵勇的面门上。瞬间,两股热乎乎的液体便从赵勇的鼻孔里喷涌而出。还未等他缓过神来,雨点般地拳打脚踢就已经开始了。周围的同学见这般情形,赶紧纷纷离开位置,躲到了远处,生怕无缘无故而被牵连到。
吴海涛虽然看似孔武有力,但由于没什么干架经验,所以打人不得章法,赵勇倒没觉得如何疼痛。而侯三就更不必说了,其他不论,单讲出拳力道,以赵勇一身的腱子肉,侯三的打击对他来说基本就是不痛不痒。赵勇痛就痛在熊大山的重击上,这家伙每一次的出击都虎虎生风,打到他身上的时候,顷刻便带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直哼哼。肉体遭受的剧烈疼痛,让赵勇有好几次想爆发还击,但总是被内心的怯懦所吞没。
这时,坐在远处的陈迹面有焦急之色,他心道:难道赵勇只是花架子?
等到赵勇被完全打趴在地的时候,熊大山三人才停下了手。
“没想到这个软蛋竟然这么耐打......”熊大山已然气喘吁吁。
“是啊......真没想到......”其他两人也气喘如牛地附和道。
未等他们缓过劲来,赵勇竟又倔强地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满脸是血地死死地盯着熊大山看。而这一看,让熊大山感到有点毛毛的,不过同时又激怒了他。
“狗日的,你还不服啊!”说话间,熊大山上去就是一个勾拳,直接便击中了赵勇的下巴。瞬间,赵勇就撂翻在地。然而,由于刚才赵勇的那一眼,熊大山依然还是非常不爽,于是他又叫了侯三和吴海涛把赵勇拖到椅子边,然后把他的脑袋放在椅子上,自己则一屁股坐了上去。他一边极难听地羞辱着赵勇,一边则摇头晃脑地咧嘴淫笑着。
看着这一切,陈迹心想:完了,完了,赵勇真的是个花架子,受了如此这般的奇耻大辱,他都不敢还击,那自己要不要偷溜去告诉老师呢?正当陈迹犹豫纠结的时候,又听熊大山骂了一句:“看你这鸟样,你那号称小霸王的小叔肯定也不咋地,如果他来了,我能把他打出翔来!看他还敢不敢自称小霸王!”而就在这话刚说完,忽地熊大山的身体就升腾了起来。还未等大家缓过神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熊大山已经被高高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这一摔,摔得熊大山七荤八素、龇牙咧嘴。
再看此刻已经站起来的赵勇,在那张沾满红色液体的脸上,一双杀伐骇人的血眼,好似正喷射出慑人的烈焰。只见他一个右拳打出,击中吴海涛的腹部,吴海涛瞬间就痛得弯下了腰,接着赵勇又是一个肘击打在吴海涛的背部,顷刻吴海涛便蜷缩到了地上。而几乎就在同时,赵勇又高高地踢出左脚,正中侯三面门,侯三即刻便应声倒地,仿如一只死虾一样瘫软在那儿。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张大了嘴巴,但此时此刻陈迹的嘴角却微微地向上扬起。
正当赵勇准备上前痛打熊大山的时候,熊大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了身,他眼见着侯三和吴海涛颓然在地,而自己又被陡然摔了一跤,虽然心有惊异,但更感丢份,随即便火冒三丈地骂道:“去你妈的!竟敢偷袭!”说着,他就扑向了赵勇。
而赵勇刚才挨打的时候,虽说没有反抗,但无意中熟知了熊大山的一些路数。论力道,他未必是熊大山的对手,毕竟对方是一个练家子,身强体壮,出拳势大力沉。他得从速度上取胜,正如他小叔说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说时迟,那时快,熊大山正欲打出一记右直拳,却猛然感到右腋下一阵剧痛,刚刚伸出的右手立马就缩了回来。但他顾不上疼痛,紧跟着,又打出了左摆拳。然而,其结果却是一样,左腋下也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如此这般,犹如骨头内的瘙痒,怎么抓都抓不到,熊大山满胸的怒火无法得到释放,他火急火燎地“啊——啊——”怪叫着,仿如小孩子打架般,胡乱挥舞着双臂冲了上去。
然而,只听“噗通”一声,熊大山就被赵勇的一记扫堂腿撂翻在地。这次,真正让熊大山感到了错愕,他万没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赵勇竟然有这般手段,甚至能把自己打倒。要知道,在这所学校里,他熊大山还从未逢过敌手。顷刻,他越想越火大,气急败坏地抓起旁边的一把椅子朝赵勇砍了过去。而赵勇赶忙一个侧身,躲过了重击。然后他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围,发现旁边角落里有一把竹扫帚,于是立马拿起,一手抓头,一手抓棍,硬生生地把棍子从扫把头里拽了出来。由于他用力过猛,扫把头缠绕的铁丝上还留下了斑斑血迹。
有了这扫把棍之后,赵勇就不惧熊大山的椅子,他拎了棍子就往上冲。只几个回合,他便用棍子击打到熊大山抡椅子的手,致使椅子脱落,接着又听得一声脆响,扫把棍重重地砸在熊大山的一条小腿上。瞬间,熊大山便抱着小腿在地上打起了滚,嘴里还不住地犹如杀猪般地嚎叫着。
虽然熊大山他们仨此刻都已经被打翻在地,但并未见赵勇有停手的意思。已经恢复过来的侯三见着赵勇那满脸是血恐怖的脸上那双杀人的眼睛,禁不住地不寒而栗。他立马爬了起来,并踢了吴海涛一脚,而吴海涛也早已缓过劲来,只不过他被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吓得都不敢动了,就差没尿裤子。此刻侯三踢他,他也赶紧爬了起来,接着他们二人扶起了还在痛苦呻吟的熊大山,然后架着他就往外走。
然而,赵勇确实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此刻的他已经杀红了眼,眼中的世界只剩下熊大山他们三人的身影,他一路跟在了他们的后面。而班里在场的所有同学,并没有人去报告老师,他们倒是紧紧地跟在赵勇的身后,仿佛有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怨气藉由赵勇的手得到了释放!
就这样,在那个依旧炎热的初秋午时,有三个少年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跑在学校的走廊上,在他们后面则跟随着一个拎着沾满血迹的扫把棍的少年,而少年身后还紧跟着一群自发而来的同学们,其中有男亦有女。
不过,教室里还剩一个少年没有跟来,他便是陈迹。此刻,陈迹的嘴角又露出了那一抹诡异的笑容。接着,他也走出教室,但他没有跟去,而是跑到了学校的后山。
当他来到学校后山的一个僻静处,突然就放声狂笑起来,那笑声听来既放浪形骸,又凄厉诡异。渐渐地,渐渐地,笑声又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声。就此,在这个偌大的荒山里,一个名叫陈迹的少年,头顶着炎炎烈日,在那里又哭又笑,煞是癫狂。
后来,基于此次发生的事件,又正值学校评比县域优秀初中之际,学校对参与打架斗殴的学生都做出了处理。熊大山、侯三、吴海涛分别被记了大过,但并不录入档案。熊大山的一条腿断了,从此走路变得不太正常。赵勇本是要被勒令退学,他的父母都已经给校长跪下了,也于事无补,但后来有众多学生自发请愿为赵勇作证,证明他是正当防卫。这些学生有本班级的,也有外班级的,其声势浩大、群情激愤,实属以往从未有过。他们要求公平公正,为赵勇,也为自己。校长见了这般情形,担心惹了众怒,引发群体性事件,到时候非但评不上优秀初中,还可能让自己掉了帽子,最后他做出妥协,同样给了赵勇记大过的处分,但要录入档案,待日后他表现好了,可以删除这一记录;至于熊大山的医疗费,赵勇家必须全权负责。而他们的班主任严高严老师,这次也栽了跟头,被降调到初一教语文去了。
自此,陈迹的人生出现了岔路口,一条是阳光下直通远方循规蹈矩的公路,而另一条则是暗夜里孤独迷茫的畸形小道。
笔名:一根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