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59号】《二十四城记》：人与体制的互相捆绑

《二十四城记》是一部非常另类的片子，既有纪录片的形式，又有演员的出演，甚至陈冲饰演的厂花顾敏华被420厂的人称为“小花”，因为顾敏华本人很像陈冲在电影《小花》中饰演的角色小花。

在这部以访谈为主的电影中，陈冲饰演的顾敏华谈及陈冲时，说“他们都说我长得像陈冲”。在观影者眼中，就是陈冲自己说自己饰演的角色像自己。上面这句话，好绕！但影片给人的观感就是这样的。

被体制丢弃的“孩子”

影片中，作为军工企业的420厂可以视为体制的象征，它裹挟着数千人从沈阳迁徙到成都。大丽在来成都的中途，于奉节上岸休整时走失了孩子，开船时孩子仍未找到。作为一个母亲，是绝不能抛下孩子就走的。然而，军工企业是军事化管理，开船的命令如军令，她被同事架上了船。厂里之后虽然让地方多方寻找，但孩子最终还是丢了。大丽的一生随着420厂的兴衰而荣枯，厂子效益好时，她是家族的荣光，不断接济弟妹，厂子效益不好时，弟妹的子女反过来给她寄钱。

厂花顾敏华是上海姑娘，人漂亮却情事波折，与高干子弟恋爱本很顺利，却被隔壁车间老王将水搅浑。隔壁车间老王采取的方式堪称高绝，他以顾敏华的名义自己给自己写情书，并将情书拿给车间同事看，说厂花在追他。顾敏华无论如何跟高干子弟解释不清楚这事，于是恋情终结，黄了。之后，她感情上就再没安稳过。人到中年，仍孤身一人。后有人介绍了一企业老板，谈着谈着味道就不对了。原来，这老板原是420厂附近的村民，从厂门口过时经常看到大名鼎鼎的厂花顾敏华，当时是云泥之别。现如今，他经商发达了，能娶到420的厂花，当年的癞蛤蟆终于吃到了天鹅肉。知悉这一情状，顾敏华不干了，主要是心理上，420再落寞，厂花也不至于嫁给门口的癞蛤蟆。顾敏华自此也就一个人形影相吊，平日组织老姐妹们一起唱唱评戏为乐。

娜娜的父亲是厂里领导，但不徇私，不给妻子安排工作，对女儿也很严苛。娜娜因自由恋爱走出家庭，也随跳出了体制。目前是一个自由职业者，以给成都的富贵闲人们从香港带货为生。

捆绑与挣脱

不同代际的三人，对420厂的依恋不同，大丽的一生与420厂是捆绑在一起的，有繁盛时的优越，也有落寞时的苦涩；顾敏华则是从繁华大上海的底层到内陆偏远西部，成为闪耀着光环的“厂花”，也因为这个厂花之名，一生蹉跎；娜娜则代表了80后的年轻一代，他们跳出了体制，不适应体制的捆绑，在别处获得了生命展开的场域。

影片的基调是忧伤的，一家国营大厂经历了工业大发展的辉煌，原先是因军事战略需要，进行三线建设，工业大迁移，躲进深山，现在却被不断膨胀的城市包围。老厂也在市场竞争的大潮中逐渐没落，最终土地被拍卖给了华润置地，一个新的商业楼盘——二十四城将拔地而起。机器被搬走，厂房被拆，完成了历史使命，说再见的时刻就要到来。陈旧的、覆满油污和锈迹的机器在卡车上，沿着成都繁华的街道，与这座城市作最后的告别。

420厂像一个有生命的有机体，它及依附其生存的人的命运，在时代大潮中夕阳西下。体制与人互相捆绑，厂子被拆造就了人与厂的割离和告别，以厂为家自此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