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21不为少也

我们都喜欢看短视频，看电影电视剧，听音乐，有些人喜欢看书，这已经是一种文化现象，无论是政府发布信息，还是学者传播学说，都要用到音视频的道具和书籍。因为我们在使用这些工具的时候，大多是愉悦的，是获得的一种状态，获得什么呢？上至指引、启示，下至娱乐消遣，中至日常为用，各不相同，至于不美不雅不法不良的用途，就不去论述了。

有些书籍，深沉、延绵、详尽、思辨，而有的影音作品，鲜活、朝气、时兴、精到，我认为那些都是很好的作品，前者宜慢慢阅读，可以帮助练就内功，后者便捷，宜现炒现卖、活学活用。两者兼备，若有璀璨文明于其中。

我家里有一老人，幼时入私塾，识得一摞纸书，后因政治运动而家道衰败，从事农活务家，几乎忘尽所学，几十年未继续学习，从我出生后至今，只见过她买过一些万年历和几本阿弥陀佛的书，没见过她还读过什么别的，但是，她仍然能认字，认识得字甚至比我父母还多，过去几年没有听力的时候，看电视剧基本上都是通过认字幕完成深入理解和观看观赏的。我算算，她一生读书，应该是在民国二十几年的到三十年左右的几年里，毕竟十几岁以后，她应该不会继续读书了，否则就不会嫁给落魄地主的后代、得以生还而在家务农了。我想，15岁以前形成的思想性格模型，决定了她一身的祸福。

这位老人就是我奶奶，她生我父亲时，已经30岁了，我爸是她的第二个孩子，她的第一个孩子，我的姑姑，一岁多就饿死了。

我奶奶一生勤快，好心对人，我小时候还记得她因为有时太为别人考虑而多愁善感，利害关系算的很清却过于小心，老是自己吃亏，老是欲言又止，老是忙于生活，没有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澄清与美满，伴随她的是四五十岁之后的左耳半失聪，她给我说是我爷爷气的，要给她离婚，说她60年代初的困难时期偷了人家的菜，说她是地主，说要与她划清界线。大概是闹了十几二十年，在我出生前后应该就离了，因为我妈有功，我爷爷帮了我妈一些忙，我妈得以顺利在当时县城里的贸易中心附近，经营起了一家商店，这是那个时代顶了不起的事，而那个时间距离我妈第一次进市场卖东西，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年，经验已足，沉淀已深，时值青壮，又家庭美满，连续十余年，青云直上，众星捧月，叱咤商场，尽显所学，成就了我们现在家业的前半身。我奶奶，从我有记忆起，便在家里，默默无闻，为家里和公司的员工煮饭，给家里人洗衣服，打扫家里的卫生，一直干到我大学之后。我今天的闲适，尽因前辈而有，我铭记于心、深为感激；我今天的不欢，我尽归我母亲，却也并非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十五岁那年，我与我妈战了一场，从此，我不言感情，见不到感情，23岁，我又与我妈战了一场，我失去了事业，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爱情，获得了因意外事故、拘役缓刑的刑事处分，获得了被治疗、被当作精神病人处理的长期待遇；我妈失去了工作上的具体职务，她虽是股东，但从此家里进入我父亲掌管的时期。我奶奶，一直一个人，谨守着她夫死从子的人生。煮饭，扫地，给看门狗放风，看看电视，跟邻居的姑婆聊聊天，中间几年抽过烟，初一十五总要烧烧香，事情多，但是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充实又乐在其中。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当代人的所谓欲望，她一不图钱，二不图房子，三不恋美女帅哥，四无关权力势力学习力等等等等。生病的时候，以及干不动了之后，我家里来过一些保姆。近几年奶奶也会操心保姆该过问的事，只是已经被众人排斥，皆不待见。一是认为她不该问，二是她们给她说她基本上听不见。只是上个月我给她买了助听器之后，不确定她的待遇变了没有？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

我爷爷在我五岁时已经去世，这距离他离婚应该也就几年吧。人生的际遇，怎么说呢？你所认为的铁定的对，真的如你所愿吗？缘分一善一恶，此生则彼生，彼灭则此灭。我奶奶离异后的生活，虽无大悲大喜，却甚是安稳，心宽体胖。而我妈虽然当初实际上帮了我奶奶，却因为其动机、目的性的原因，注定了其思想格局的限制和辉煌时代的长短。而我，虽然在众多亲戚朋友的劳动付出之下显得无足轻重，但善恶兴衰皆同宗同源，我之病痛，即其衰亡之起始也。若明辨其中，我母亲的不惑皆可迎刃而解。可惜的是，谁会不顾更大的助力与资本，而重视在斗争中已经微不足道的被排斥在文明社会之外的人呢？肉食者，不取之也。

我奶奶至少过去3年时间里，不能听见人说话，99%靠看电视来维持与这个世界的信息联系。而我家卖了三十多年的电视，这不能不算是命运对她的眷顾。老天爷早就知道，以我父亲的见识和心理，绝不会给我奶奶做恢复视力和听力的治疗和购买辅助工具，也知道家道有缺，恐其晚年清寒，还知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不善之举，忠孝能改之也。因此，她晚年清福，后继有人应是早有注定，否则富农兴家，地主之女，父兄皆枉死，异地几一生，半生凄苦，牛马一生，独自抚养子女，中年离异，安分做人，还有什么公道？只是，长期闭塞，智力已退，性格却依然固执，我现在生活闲适，跟她有所交流，应是一项不能推卸的事务。

虽然日常生活中，几乎我什么都不用做，但是我坐的却是真正的飞船，时代的豪华巨轮。但我跟他们是一路的，灵魂如果丢了，去得再远又有什么意义呢？

愿文明得以继承和发扬，不必做得太多，传宗接代，纳财有道，待人以善，止恶熄怒，育人以德，敬待未来，已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