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我自始至终都觉得，这就像签订不平等条约。

更令我震惊的是，这些人昨天还与你打着同样的旗号，今天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以正义的口吻“帮助你”。

我想，他们应该是这样说的：

“今天我就得将这个半岛租赁去了。对，就是那个叫做‘瓦尔加尔’的地方。这便来同你商量，你看看，我究竟是租个几百年呢？”

然而你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于是跳起来说：

“这原是我的东西，怎么你不由分说便要拿了去？你同我，难道不是一道来的吗？”

可是你的声音挺小的，听着也没有底气，你知道，这全是因为外面那些该死的军队。没错，全是他们的人，也没有很多，但是捂死一个年轻的国王，这数量得算是绰绰有余了。

听了你的话，他们之中有人开始摇头了。你看见旁边的侍从正飞快的写下些什么。

坐在中间的男人站了起来，说话声直达教堂的穹顶。

“何等愚蠢！”他喊叫起来，但是又低下了头，仿佛要被抢走的是他自己的国土。

“年轻的国王只有年轻！”他环视周围，抬起头继续说道，“我们这些扶持他成长的老辈，现下连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了！”

  “这罪名着实不冤！”男人从侍从手里接过那张纸，你知道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我们真该在这上头再加一条！这条尤为重要，这鲁莽的，不知好歹的稚童！他总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男人努力使自己的音色变得更加厚重，你觉得，这真快要赶上乐队里的低音大提琴了。

“是——不敬！这是最大的罪过！这孩子，不明白什么叫做恩情！”男人宣布，然后以失望且痛心的眼神瞧了瞧你，仿佛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是迫不得已。

说实话，你开始害怕了，因为这罪名可并不是一件什么小事，算起来，这总比你那一个小半岛值更多的钱。不对，这所谓的名声，总是再也买不回来的。

你想：“无论如何，这罪名不能带到我头上。”

可是这时你也还并没有对他们全然失去希望，你又想到，你们总是一个战线上的人，你又只不过讲了几句实话，究竟为什么就要被扣上这样的罪名?

辩解或许可以化解误会？

你这样想。

然而，在你即将开口的一瞬，好像有什么刺眼的光从墙缝里灼伤了你的眼睛，你恍然意识到，这是太阳——是太阳照在那些金色盔甲上面的耀眼光芒。眼睛很疼，可是这时你却忽然明白，已经没有辩解的必要了。那瓦尔加尔怎么办呢？那个半岛，那个生你养你的地方，就这样给出去么？

“你管不好的！”他们又开始说话了，“你这样年轻，这样鲁莽，国土这么大，你怎么管？”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看见他们之中有人开始用帕子擦拭眼角，似乎那里真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我们先替你管着，这究竟有什么错！”

侍从倒是很灵敏的，他一听见有做作的抽泣声，就又拿起笔，准备将那张纸再抹得黑一些。

这回你是真的着急了，你知道他要写什么，那是足以摧毁你整个国度的罪名。

于是你忽然站起来，同所有人笑着说：“失敬了，各位前辈，我年纪小不懂事，的确冒失了。”说话间，你似乎能看见大殿柱子上映着的，你殷勤的笑，你顿时感到有些恶心。可是你还是说了下去，“二百五十年，你看如何？承蒙您照顾，我的瓦尔加尔，就托付给您啦！”

这时他们倒是不大声说话了，只是窃窃私语相互交谈起来。他们似乎惊讶于你同意的速度之快。

有一会儿过去了。

“租金呢？租金怎么算？”

  “对！现在就问问租金！”他们终于统一了意见，“怎么个算法？”

  你低头看了看地图，那上面画的是繁荣的瓦尔加尔，她共有23700平方公里。你心中想到一个挺合适的价格，并不是很多，可是这数目能保证你后半辈子总是无忧的。

  你决定好了，就这么办，可是你刚张开嘴巴，就又看见侍从在那里蠢蠢欲动了。

“三个金币！就三个金币。”你开心地说，“本就不该收各位长辈的钱，三个金币，二百五十年！”

“这就对啦！你终于懂事了！我们为你感到骄傲！”他们也终于露出笑容。“我们共同努力，你才能更好的成长！”你看见有人大手一挥，侍从便将那张黑乎乎的纸丢进火盆里去了，这让你松了一口气。

“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在合约上签字的时候，他握着你的手，动情地说。

你以最真诚的笑容回应。

于是这件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回去的路上，你看着地图上的瓦尔加尔，又看了看手中的三个小金币。经过市集的时候，你立马用那三块金币买了两个巴掌大的糖。

“你看，如果着世上没有比例尺，”你拿着糖和瓦尔加尔比了比，“这便算是将瓦尔加尔又买回来啦！”

你扬了扬眉毛，却忽然觉得嘴里的糖味道有些不对。真是莫名其妙，你竟然尝到了一种奇怪的咸涩味，这味道并不陌生，只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了。

“问题不大！”你如是想着，“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