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登顶珠峰？

序：红朝七十年建辰五六之日，河南平顶山马踏湛河两岸张茹兰，苏北连云港炮打墟沟街道李大根，青海省大连市代管旅顺港及周边公交站王建国，西楚老河口市江山炮厂门卫处处长孔富贵，四海为家真正大英雄——坐地分赃二八下账武汉地铁七号线谭鑫培公园站总瓢把子陈有田，会于喜马拉雅山脉之北坡，登山事也。（注：总瓢把子，一作总扛把子，亦作堂主、话事人、老大哥）

“乞力马扎罗是一座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常年积雪的高山，据说它是非洲最高的一座山。西高峰叫马塞人的‘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的神庙。在西高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经风干冻僵的豹子的尸体。豹子到这样高寒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作过解释。”

在《乞力马扎罗的雪》开篇，海明威这样写道。

是不是每一座雪山上都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在我的老家——东南雅印度尼西亚巴厘岛上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中雅高原上，喜马拉雅山脉连绵不绝。最高峰圣母峰常年积雪，其上有一株万年雪莲。花瓣泡浴，可根治思乡，焦虑，失眠，夜嚎，怀才不遇。（注：圣母峰，一作珠穆朗玛峰）

远方的那朵雪莲是巴厘岛上青年们的梦想。年轻人们前赴后继，为寻找雪莲。或无功而返，或尸沉大海、流落天涯，杳无音信。

当时，巴厘岛还只是一个无名的小国。

多年前，村里一个年轻姑娘乘船北上。到达马六甲海峡。书中说，那里人群熙攘，是南雅最大的码头。她没有下船，途径印度洋，达到孟加拉湾。不知经历多少时日，也不知与死神多少次擦肩。一夜间，路边的檀木变成古榕，湛蓝的海洋铺到天边，太阳与海辉映成永恒。船在一个面目模糊的码头停留。从码头向下看，是梅克纳河，上游恒河，是印度文明的发源地。有过很多故事，日日夜夜，随恒河水流进海洋。（勘误：“达到”，或“到达”？）

年轻姑娘依然没有下船，沿恒河溯流而上。尼泊尔的圣母峰南坡，她扎下第一个大本营。那个亮着小粉灯的小棚屋，成为异国他乡的巴厘岛，那个女人，一如远在异域的顽强的母亲。年轻的海员长途奔波，疲倦寂寞，在风雪肆虐的深夜，将头埋入她的怀抱，失声痛哭。为何昨天，偏偏自己于海难中生还；明天，是否能活着归家，无人知晓。只是，他们知道，这里不止有杀人不见血的风雪，还有一个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注：珠穆朗玛峰南坡在尼泊尔境内）

春去秋来，迎来送往，一波又一波的海员来了又去，却从未有人成功登顶。此后，逐渐开始有商船，驼队。信件、物品源源不断，往返于巴厘岛与圣母峰。姑娘在此建起一座基站。因为贸易，巴厘岛帝国进入全盛时期。她用一场青春，换帝国一片兴盛。也许还不止于此。

没有人摘到山顶的雪莲。姑娘为何在此安慰寂寞的海员？没有人作出过解释。那年她十八，乘船北上，中途没有靠岸，并非因为没有港湾。风雪十余载，我才年过二十，她已芳华渐暮。人们将她身后的雪山称作“圣母峰”，她被称为“帝国的海岸”，“帝国母亲的母亲”，这也只是虚名。千百年后，无人记得她的名字，一如此时，当我提起她，也只是泛泛地说“一个年轻姑娘”。沧海桑田，千百年后，巴厘岛帝国化为乌有。考古学家在中亚的某处，挖出一盏小粉灯，这便是她的一生。这就够了。

多年后，也许人类将灭绝，或迁离银河系。外星文明探索地球，跨越时间的瀚海，看见人类打开太空舱，漫步太空。或许也会问，人类付出海的代价，穿越大气层，到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来寻找什么？没什么可寻找的。就想在无垠的宇宙间，通过电波说一句：“我已出舱，感觉良好。”这就够了。（注：“跨越时间的瀚海”出自《惊情四百年》，“我跨越时间的瀚海来寻你”）

《挪威的森林》中，渡边问永泽为什么这么花心，永泽说：“自己有这个能力，身边又总是机会，为什么不试试？”为什么要登珠峰？为了寻找什么？为了追求谁？你抬眼，看看南面那座雪山。那座雪山可以让你忘了蜗角虚名，忘了浮生若梦，忘了雪月风花，只感觉到一种渺小——茫茫宇宙间，自己颅内的一点化学反应算得了什么。

雪山上站着一只豹子，它本该在草原上慵懒地晒着太阳，去追逐美丽的异性，去给她建一所大大的房子，得到她送的一首小诗，去捕猎羚羊——去寻求庸常故事里唾手可得的幸福。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看着它的眼睛。眼神中的骄傲和光辉，让天上的太阳都黯然失色。你问自己，为什么要登顶珠峰？答案很简单，因为珠峰在那里，为什么不试试？此时此刻，你不再是张茹兰、李大根、王建国、孔富贵、陈有田——村口老槐树下晒太阳的老太太都能起的烂俗无比的名字。此刻，你是一只孤独的豹子。（勘误：“老槐树下晒太阳”，或“老槐树下乘凉”？）

兄弟们，看着南面那座雪山，死神在向你微笑。当死神向你微笑时，一个男人应该做的就是向死神回笑，高傲地面对他。预报说四天后将有大雪，大雪可能提前。我们要在此之前成功返回。兄弟们，如果你发现自己落单，刹那间，满眼花火；宇航员摇着红旗，在天空漫步；俯视山脚，一盏小粉灯长明南山；天际线处，郑和的船队归来。你迎着熹微的晨光，化身猎豹，驰骋在辽阔的雪原上。不用担心，说明你在天堂，而且你已经阵亡。我们终将化为一堆白骨。兄弟们，我们今生的事迹，将永垂不朽。

文/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陈有田

公元2019年3月30日

鸣谢

代序：邓红棋

作注：赵铁柱

勘误：孙紫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