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台北

台北,像一个梦。

多年以前,在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偶尔会梦到一幅画面:撑起雨伞,漫步在冬季细雨中的台北街头。

这种感觉,就像在黎明破晓时分,当你睁开双眼,随手写下刚刚做过的属于那个梦境的内容,然后迷惑、昏昏沉沉的读起它来,发现所写的竟然没有一幕是清晰的。

飞机开始降落,即将到达桃园机场。和往常一样,我试着摘下耳塞,静下心,去看窗外渐渐靠近的景象。

也和往常一样,我最终还是没能把耳塞摘下来。

如果没有声音,没有以音乐作为此刻载体的声音,那么机舱舷窗外的画面看起来就显得格外平淡无奇,甚至空洞、无聊。

台北,为妳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来看妳。

如果我们在二零一零年代,在这个全新的世纪,依然有一份想去保存“神圣珍藏”的愿望,那么我想,关于台北的音乐,那些发生在一九七零年代、一九八零年代、一九九零年代的音乐,非其莫属

小虎队、周华健、李宗盛、罗大佑、陈淑桦………

新民歌运动,金韵奖,西餐厅内高脚椅上的驻唱歌手,滚石唱片,早已看不到的飞碟标识………

耳塞里面的歌曲,从童年的欢快旋律,一直播放到纵贯线几个老男人或许“最后”的疯狂。

台北的天空,阴沉、多雨,破旧矮小的民房却万分清晰。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晃动着我即将踏上这片土地的忐忑心情。

通常,音乐的朝圣只能在想象的世界中存在。

我的台北之旅决不是朝圣。

尽管这座城市毋庸置疑是华语音乐的摇篮。

我只是在想,能否有一种可能,可以寻找到关于时间的轨迹,在当今这个时代,在同一个地方,是否还存在过去那些歌曲里面唱到过的东西。

无论是相机捕捉到的影像,还是遇到的真实的人。

或许,现在的台北,早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无从寻找到些什么。

搭乘国光巴士到台北车站,提着行李下车,天已经黑了,天空飘下绵绵细雨,深吸一口气,满是雨水潮湿轻柔的味道。

冬季的台北,假日的台北,林立的小小店铺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因为打烊显得格外冷清,平日忙忙碌碌的上班族们此时正在家里享受团聚的欢乐时光。

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有哪怕一丝儿时梦境般的记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我身在台北。

现在是二零一二年的元月。

台北,如此近在咫尺的城市,却和我去过的所有城市截然不同。

直到走进车站大厅,看到Seven-Eleven前台的小哥,我向他买这些日子在台北搭乘公共交通要用的悠游卡,我才明白为什么我的台北印象对自己来讲一直像是“梦游者”的经历。

车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关东煮的香味,小男孩用标准的国语发音、绵软的语声热心问我要在台北待多少天,然后帮我计划在卡里充多少钱就好。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在来到台北之前的很久一段时间,我对台北,对这座城市的居民,有着异常强烈的预先设定的印象,这份顽固的印象,对我的影响远远超过世界上的其他城市。这印象,来自于多年的影视剧,开始于那个一家人每天傍晚守在电视机旁等待剧集开始的年代,早已告别的年代。

肤色、神情、话语,再没有任何其他城市及其居民,会令我如此亲近与熟悉。

看到这位小哥,我想我看到了无数银幕中曾经闪现过的话语绵软、带着几分叛逆情绪的小伙子。

难道这就是我所要寻找的所谓“痕迹”?

搭地下铁蓝线,找到位于西门町的旅店,放下行李,拿着相机,开始在台北喧闹的城市夜色中漫步。

西门町,很像东京的新宿,一样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不同的是,所有象征着年少轻狂、青春躁动、热血、甚至带着些许黑色幽默的文字标语,我统统看得懂。

十字街头的微型广场,几个年轻人用另类的方式疯狂敲击架子鼓,围观的人们不知道是真的陶醉在了这种亢奋鼓点的节奏当中,还是仅仅为了凑凑热闹。

西门红楼那扇小小的正门孤零零紧闭着。门前大片的摊铺一个紧挨着一个,有一个摊位,摊主是三个年轻女孩,几个人坐在小板凳上,一直轻松聊天,很开心的样子,好像做生意只不过是为了寻求乐趣罢了。

我本想拿起相机对准这幅画面按下一次快门,可是生怕破坏她们开心的氛围,拿起来却又很快放下。

离开西门町的中心地带继续向前走,眼前尽是矮旧的商铺,黑暗的街边小路,飞驰而过的摩托车。

拥挤,喧闹,越黑暗的地方越能散发出真实,这本就是属于亚细亚城市的共性。

从西门町到市府,地下铁的车窗就像快进的影片,将台北的忙碌在站与站之间短暂定格。

从市府站走出来,101大楼就在不远处。

近观是看不到什么的,反而是路对面的一个很小的街心公园,空空荡荡,此时一个人也没有,在这里,可以把101看得清清楚楚。

这座空空荡荡的街心公园,或许是因为台北柔和的城市气质,并没有显得死气沉沉,反而洋溢着宁静、甚至有些浪漫味道的气息。这里看上去同样很亲切,很像多年以前那部《家有仙妻》里面,何莉莉如何让一个街头小混混重新有了改头换面迎向明天的希望,当时也是在冬天,还记得那一集最后的画面定格:那个改邪归正的青年背对镜头向天空做了一个很酷很阳光的跳跃,同样朝气乐观的音乐旋律也随之响起。

细雨时下时停,在信义区的繁华街头,一个男生独自弹奏着心爱的吉他。他的吉他乐声听起来一点都不“乡土”,反而带着吉他那份野草气质,这本就应该是背着吉他的乐手本色。

从诚品书店出来,新光三越,统一贩急,每一条街,每个交通协管员的口中都含着小哨子,急促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居然像歌曲般动听。

在台北的第一夜沉沉睡去,我竟然没有做梦。……………………………………………………………………………………………………

黑夜过去,迎来第一个早晨。

风中的早晨。

除了微风吹过之外,依旧下着绵绵细雨。

哪怕一辆黄色小摩托飞快经过,也打破不了清晨的宁静。

撑起雨伞,走在旅店门外一条小小的街道上。不远处一家证券公司已经有个女孩子在开门准备上班,她笑着说她全年无休。

清晨的西门町,宽阔的十字路口不见几个行人,与昨晚的喧闹形成强烈反差。

拿着相机,我随意拍一些照片。

因为这些底片,我保存了这个早晨自己眼中的台北。

因为保存,它们成为记忆。

我想说的是,如果自己放下相机,而只是随意游走呢?

没有保存,或许会记住更多的。

早安,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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