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

酒鬼余数要走的消息在“馆小”已经传开了。

“hey,你知道吗,余数要走了”

“哪个余数?”

“就把房子都喝没的那个!”

“哦!他啊,他去哪?”

“他老婆不是跟人跑了嘛,他要去找。”

“哈哈,这可能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人笑出了声,另外一个人附和着也开始狂笑不止。

随后整个酒吧都被笑声淹没,充满嘲讽的,惋惜的,同情的,还有好多不明思意,只是看见别人笑他们也就跟着笑的。

此时的主人公余数正躺尸在家中,这间卖了房子之后租来的不足30平米的公寓,棺材一样的长方形格局,也不仅仅是格局问题,这个房子简直就像给死人住的,一进门阵阵阴气扑面而来,余数租它就图个便宜。

灰色泛黄的窗帘被他烫的满身是洞,外面的光从那些洞口穿过来,星星点点地撒在他身上。余数仔细盯着那些光柱,他感觉那些光是从他身体流出去的,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那些光又从他的手掌向外延伸。他有点神经质的一把扯过被子披在了身上,脑袋扎在被子里,身体蜷缩成一团。

自从卖了房子之后他就经常出现幻觉,酒瓶子长了眼睛,烟盒上咧着张大嘴,头顶长了触角,脚踝软的像果冻。

他能听见生命从身体流逝的声音。

“馆小”里,靠近吧台坐着的那一桌人本无任何交集,就是因为余数他们才彼此认识,听到余数要走的消息时,先是在群里评头论足了一番,后又觉得不太尽兴就聚于此地接着放言高论,关于那个群,起初是余数创建的,他是秉承着名族大团结精神,立志将他五花八门的朋友圈结合成一体。现在看来,他做的很成功,可他永远不会看到现在群里这种极为和谐的气氛,因为这个群是在他退出之后才活络起来的。

坐在靠右最里面位置,恨不得把领口拉到肚脐眼,好让她的豹纹内衣露出来的女人正在滔滔不绝,吐沫星子横飞,嘴里像塞了根擀面杖,每个字还没来得及经过舌头就被她吐出来。

“我tm就不想说啥,就他那黄金三秒,连自家老婆都搞不定,还来搞老娘,要不是看他有钱,我都懒得脱裤子。前两天他居然还给我打电话,就他现在那穷酸样,还有脸来找我——”

“王晶你嘴巴放干净点,就你这样的烂公交,余数配你绰绰有余,你别啪啪打自己脸。”坐在对面穿蓝色卫衣的男人指着她鼻子骂道。

蓝色卫衣是余数的高中同学,关系不好不坏,时常一块喝酒,别的事上倒没有什么交集。这次护着余数更多原因是他这种三观极正的人眼里容不得王晶这种下三滥泼妇。要我说,他也是太沉不住气,在坐比王晶下三滥的人多了去了,她能口含擀面杖演讲半小时都没人站起来怼她,就足以证明她满口喷粪的能力有多强大。

王晶一听这话,要不是旁边老板小玉拉着胳膊,她早就过去挠了蓝色卫衣的脸,“你tm说谁呐,就你那点破事谁不知道,戴个眼镜就成斯文人了,你爬人家床,睡人家老婆的时候,咋不想想你那头顶冒绿光的哥们?”

在坐的人,除了王晶,当事人蓝色卫衣,还有酒吧老板小玉,谁都不知道这档子事儿,空气里瞬间弥漫着八卦的气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了王晶的豹纹内衣。

小玉拽着王晶坐在位置上,怒道,“你们一个个都好点,都是一堆破烂玩意,在这摆什么姿态,余数不好,你们也没少占人家便宜吧,别太忘恩负义。”

小玉话音刚落,好多人都心虚的低下了头。余数有钱的时候出手阔绰,朋友遍地都是,他也讲义气,找他借钱基本都能饱囊而归。可等他落魄的时候,这些朋友没一个能倾囊相助的。也只有小玉每次给他免费的酒,有时候还能给他点零花钱。

蓝色卫衣旁边坐着的小男孩有点坐不住了,挪了挪屁股,尴尬的看了眼周围的人,所有人嘴里的余数都是他没见过的,他是被余数救济过的所有朋友中最不起眼的的一个。

小男孩因为跟老妈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钱包半路又被偷了,最后实在没招,就管路人讨了车费回家。那个路人不仅给了他车费,还给了他200块饭钱。当时把他感动的差点哭出声,那个路人就是余数,男孩主动留了电话号码,让余数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找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话说了一堆。余数笑了笑,“老子要能找你个小屁孩帮忙,那可能真的是活到头了。”

可小男孩后来还真接到了余数的电话,“我不管你是哪位朋友,拜托了,念在往日情分上借我一万块钱,来日等我东山再起,一定以十倍奉还。”

小男孩听出来是救命恩人的声音,激动不已,可自己囊中羞涩,尴尬的说,“哥,对不起,我没有一万,只有一千,你要不嫌弃,你发地址,我给你送过去。”

“成,一千就一千吧!地址我挂电话发你。”

从那之后,小男孩经常和他的救命恩人混在一起,眼前的这些人多数都没见过,自从余数落败之后,也没有几个朋友肯跟他玩。

小男孩听着这些大人对救命恩人的评价,怒火中烧,敢怒不敢言,烦躁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王晶出言不逊,反而把自己搞得狼狈,所有人都低头开始交头接耳,气氛又进入了另外一种诡异境界。这中间不时有人聊到他老婆的事情,话题被重新拉开,目前在座的各位,关于他老婆的事可能只有一个人最清楚,王晶嘴里睡了他老婆的蓝色卫衣。

蓝色卫衣被十几双眼睛盯的有点发怵,身体僵硬的坐起来,露出罪犯等待法官审判的神情,如坐针毡。等了半天,见没人开口,自顾自说道,“我承认睡了他老婆,可她跟谁走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跟着水井巷卖豆腐脑的老板跑了,具体我也不了解。”

“嘿,还真是,我今早跑大老远去那给老婆买豆腐脑,店门关着,隔壁卖水果的张大爷说是老板挣了老多钱回老家养老去了。”胖子张开好不容易插了句话,从兜里拿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有种接下来由他掌控局面的架势。

张开是余数房子的新主人,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余数找他,是因为他是这片区域最牛逼的房产中介,据说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在他那都能得到最优质的服务和最满意的价格。

他第一次见到余数,他已经喝的差不多快不省人事了,房产证直接甩到他身上,“老子要卖房,随便多少,要尽快!”

张开卖房多年,还没见过喝成这样来谈生意的。翻开房产证,嘿,万方城,这可是本地最抢手的学区房。

送上门的好机会啊,正好闺女明年上小学,发愁买不到好房子,这下算是解决了大问题。他心里开始盘算这桩交易。

一万八的房子卖成一万一的时候张开显然有点心虚,但毕竟混迹销售行业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虽有做贼心虚之意,但明面上依旧表现表里如一,从那晚见过余数之后,他便开始四处打听余数家底,对于这次交易,最少有九成把握。

果不其然,余数的表现完全如他所料,他想都没想就签了合同。最后居然还夸张开办事利索,请客吃了饭,喝了酒,叫他去水会消遣的时候,张开才拒绝了。

张开擦完汗,重新把手帕折起来装回口袋,又喝了口啤酒,缓缓开口,“嘿,你还别说,余数人挺好的,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这酒惹的祸,我听说过吸毒败家的,赌博败家的,这喝酒败了家的还是第一次。”他再次抿了口酒润了润嗓子。

“嘿,他要找他老婆这事你们别笑,还真有这么回事,他亲口跟我说的。上个礼拜我俩喝了顿酒,听他说她老婆给他打电话,也不晓得出了啥事,吵着嚷着让余数接她去,要不去就自杀。要我说这余数是心太善,自己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管那个丢人现眼的娘们干啥,死就死呗,这年头自杀的人多了去咯。”

所有人都唏嘘不已,余数现在在他们心里已经不单单是个败家酒鬼了,人设立马上升到痴情浪子。

余数藏到被窝昏昏沉沉睡到晚上十点多钟,找老婆的事一直记在心里,都过去好些天了,也不知道她跳楼没有,要真跳了也还好,省的以后为这些恶心的事吵到撕破脸皮。他也没那个心力去计较这些红尘俗世。

睡了一天,肚子还欠着酒,当初小玉开“馆小”他可是添了不少钱的,喝酒被人捡尸,也是他救的人。现在过去喝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也不要那浮屠,给他酒就成。

他慢悠悠走到酒吧门口,听声音今晚人还挺多,脚刚迈上第一步台阶,从里面穿出来一个声音,听得出来是小玉的,“你们都别讲了,人死了都落不着个好,他死了你们这些个朋友哥们有哪个知道,要不是我,他早就烂在那个棺材盒子里了,我劝你们都好好积点德,要余数酒没喝够,过来找我,被他听到了,你们谁下了阴间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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