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涅槃重生 /那一年冬天（终）

  其中一个人说到。

  “其他单位的人根本不明白这里面的猫腻，只有咱们储木场上班的人清楚。这木头一进储木场，就有归属，有姓氏了，这堆是孙总的，那堆是万总的，那些是齐总的，这些当官的利欲熏天，借着木材销售的机会，利用职位、关系网，抢占资源，谋取利益，胆子不小！什么时候能好好收拾一下他们！”

    又一个人接话道：“这不就来了吗？不是不报时候没到！上苍派来魔鬼使者，来到人间惩戒这些人，要不这风刮的怎么这么配合，这么邪性……”

    “真是邪性！……”

    边上有个人不满他们。

    “这时候你还偷着乐，可不应该呀，这可是国库的木头！再说了，人家是正常木材销售！你管得着吗？你有本事也可以去占楞头，没有说你不可以吧？你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哈哈！”

    “你到底是哪一伙的？我不是看着木材烧了高兴，我是看着有些人的发财路烧了才高兴。你觉得霸占楞头不奇怪吗？没有猫腻吗？你想销售？你去试试，看看那一根木头让你销售！我不心痛？我的心早就痛了！”

    那个不满的人无言以对，不再吱声。

    不用说，这几个打诨的人都是储木场打火人员，他们说的这几个人都是一些大单位的一把手，传言他们通过销售木材成为了先致富的那一批人。

    三月初，陈主任终于把山场工作的工资结了，本来觉得会很多，可是经他七抹八抹，拿到手的比在家干活多点有限，只够补偿老爸垫付的购买电视机的款。而他找来的那些老乡的工资却出乎意料的比我们多很多，我一直耿耿于怀。今天又听到这些秘密，心都在颤抖，感情我在密林雪窝中咬紧牙关、玩命奋斗了几个月，换来的是为别人做嫁衣，先是被小领导陈主任盘剥了一番，后又给这些大领导、木材商致了富……自己落得白忙乎，弄不好还留下一身风湿病。

    做嫁衣的不仅我一人，分明还有更多人，冯军、巾帼劳模、父亲和二弟……还有断了脚趾的孙云峰，摘除脾脏的杨晓敏，永远躺在山坡上的穆焕叔……

    手里的打火器具不由自主，吧嗒一下掉在地上，我不知道是眼前上亿元的木材被烧令我心痛，还是刚才那几个人的话更戳得我心痛。我选择离开这里。不想看这惨不忍睹的场面，也不想再听让我怒不可遏的话语。

    哈拉林场自三月以来，一直处于运输阶段，穆焕叔的离去无疑给林场每个人心里罩上了阴暗色彩，加之杨晓敏不在岗，好像林场缺了好大一批人似的，好在林场还有王副主任和杨晓敏手下一些技术员撑着，工作还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张强每天耷拉着脑袋，不声不吭，有时望着外面的大山自言自语：“我错在哪里？我错在哪里？”

    王主任走过来。拍了张强主任后背一下。

    “别在自责了，作为领导，我们要敢于承担责任，也要敢于正视现实。目前的现实是：我们失去了可亲可敬的老同事也伤害了新生力量，今人心碎。但是我们要抓紧弥补，不能再失去和伤害任何其他有生力量了！我们要前行就不要忘记伤疤和痛，用他们的理想作为我们前行的动力，不能自暴自弃！”

    张强转过身，一把握住王副主任的手：“老王啊，说心里话，我有些对不住你，把一些本来是我做的事，让你背锅，本来是我说的话，让你去挡枪，你却当没事一样，可见你的胸怀比我宽广啊！”

  “你说的是那件事？哪句话？我根本不知道么！不知道就是没有啊！”王副主任笑了笑。

    张强也笑了笑：“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不过以后哈拉林场的单子就压到你的身上了，你可要挺住啊！”

  储木场这场大火惊动了林管局上层，上层派下工作组进行较长时间的调查。邱书记首当其冲受到了处分，并责令其快速恢复储木场，制裁事故负责人。据统计这次大火烧掉了最先运抵储木场的全部木材，只剩下山里那批还没来得及运回来的那部分，那部分不多，只占总量的三分之一。

3月底，包装板厂的剩余物终于全部运到工厂了，我也完成了看守剩余物的工作，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关注着和大火有关的事，使我欣慰的是那晚上被储木场打火工人谈论的领导都得到了相应的处罚。对储木场火灾的责任人也给予了相应的法律制裁。而且我还听到哈拉林场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张强主任被调离，取而代之的是王副主任。我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公道而言的。

    很快储木场又重新兴建起来，一座更具现代化的储木场正在落成。一根根留在林场楞厂的圆木正在流进它的怀抱，虽然数量只剩到计划的三分之一，却仍然规模不小，填塞在储木场先完成的一侧。

邱书记说得对：“林业的发展过去是曲折的，现在也是曲折的。任何时候都没有平坦道路可循，安全生产这根弦永远不能松懈，反腐倡廉这面旗永远不能倒。”

    这天，我被派去山场收回帐篷。再次进入牛背山时，山的阴坡已经没有了雪痕，阳坡已有绿意泛出，一棵棵小树柔柔的枝条向下展开，那条小溪也漏出河底漂亮的鹅卵石。

    我站在这条陪伴了我数月的河溪边，看着它树枝滴水，河草流波，心潮起伏。我仿佛是一棵于此伫立千年的老树，为它见证过岁月轮转，时光荏苒，望着它执着流向远方，汇聚成磅礴浩瀚的江河……

  杨晓敏此时还没有完全恢复，没有到林场上班，估计不久她就会返岗，她本身就应该属于这片山林。说她像山上鸢尾花一样庄重美艳也好，说她像杜鹃花那样雅致烂漫也罢，总之她是这片山林的色彩极致，这些都是我望尘莫及，又不敢轻易亵渎的。

    大森林，一枝一叶都关情，春风秋雨入梦里。

    历史会把一幕幕往事记录在浩瀚的云层之间，云卷云飞，在某一瞬间，还能阅读到那种沧桑的面孔，历历在目。

    林区在改变，生活在改变，大森林用她撩人的终极魅力吸引着我们，让我们生为它死，死为它荣。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