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风月如尘土 - 草稿

如同一团云偶尔遮蔽了阳光,如同一场雨突然说下就下,很多时候,生活轨迹突然改变时就是这样不经意地让人遂不及防……


这是一个平常的再不能平常的日子,既不逢年过节,也非各种纪念日,天气更是风和日丽,所以菲菲一如既往地做着一个家庭主妇的一切“工作”。做完早餐送孩子上学,顺道买点菜,然后打扫卫生,准备午餐。如果不是来了一个不约而至的人,菲菲下面的节奏想必是吃完午餐继续接送孩子,准备晚餐。


“嘿,菲菲!想我了没?”门铃响起,菲菲刚打开门,一个高挑的身影就人随声至像只八爪鱼似的扑过来抱住了她。菲菲无奈地翻翻白眼,同时奋力推开某某人过分热情的拥抱,心里暗想:“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家伙咋就与众不同,三十年一成不变上来就抱……”终于把对方推开一点,为自己争取到一点呼吸自由后,菲菲才故作幽怨到:“我滴女神,表达热情也请注意身高差啊,我差点被你闷死了,人家打你哦!”说着象征性地挥动拳头捶了对方肩膀几拳。两人就这样笑闹着进入客厅,来人正是菲菲的死党,也是大学同学外号小狐狸的苗苗。甫一落座,苗苗便伸手掐了掐菲菲的脸,夸张地说到:“瞧你,最近忙乎啥呢,一点精气神都没,法令纹都出来啦,我可告诉你啊,可别当啥女性楷模,记得那话吧,女人啊女人,华丽的衣装,闪耀的珠光。自己宠着点自己呗。”虽说菲菲和苗苗彼此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无所顾忌,听了苗苗此话的菲菲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相比身着黑色连衣裙,喷着香水,背着某品牌小包的苗苗,自己确实未免太相形见绌了一些。居家状态的苗苗头发乱糟糟的随意用个夹子夹着,身上是穿了好几年的居家服,既不华丽,也不性感,就算是出门也是想着要去菜场,挑着一些旧衣服穿,有多久没有想过打扮这样的事了,想起前不久儿子佳佳还因为她去家长会穿得很随意跟她怄了好几天的气,佳佳很委屈地说:“妈妈,今天老师都说了今天园会,妈妈们可以打扮得像仙女一样来参加活动的。”说实话当时她出现在幼儿园是有点懵的,她以为只是开个家长会而已,穿着随意舒适就好,老师也没有要求啊,结果现场除了她,几乎所有妈妈都是盛装出席,包括爸爸们也都是西装革履,每个人几乎都在不动声色地传达着一些身份信息,用包包,饰品,手表,手机,衣服,鞋这些身外之物暗地里表明着各自的圈子和地位。

想起这段插曲的菲菲尴尬一笑,勉强辩解到:“我又不想当小狐狸。哪像你散个步都能艳遇,坐趟高铁都有人跟你故意下错车就想有缘千里来相会。”是啊,苗苗小狐狸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大学那会她经常被“偶遇”,甚至散个步都能被拦几回要联系方式。最夸张那次,苗苗出差坐高铁回来,晚上到站时竟然有个人一直在跟着她,菲菲惊魂不定还以为是坏人,结果只是一个“多情”之人,非强行塞她一张名片,苦苦索要她的联系方式,苗苗尴尬不已直到出租车候车站才摆脱纠缠。那人还不停强调自己经济实力,说自己哪里都可以发展之类。唉,某些男人啊,总是把金钱和万物等同起来,虽说钱确实是个好东西,但是真的不代表每个人都会强求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好东西,苗苗和菲菲都是追求偏安一隅就好的人,哪怕苗苗现在是高级白领,终日忙忙碌碌,争取加薪,但内心依然向往留有一方净土,绝不愿通过一些快捷方式改变现状。


苗苗和菲菲在客厅东拉西扯了一会,两人就商量着去外面吃饭,然后逛逛商场,反正菲菲的孩子中午并不回来。菲菲也正想解放一下自己,正好也让小狐狸帮自己把把关,买几件撑场面的衣服,让孩子不那么失望。两人愉悦地驾车出门了。其实菲菲的家庭经济实力并不差,至少在H市的所有商场她是不需要试件衣服还要悄悄看下吊牌价格,她只需要一个标准那就是喜欢就好,难得闺蜜陪着,她也就放开手脚买买买了。此刻,苗苗望着试衣间走出来的菲菲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哇,这还是我的菲菲吗?这就是仙女啊。你家林峰见了肯定再爱你一次。”的确这件银灰色的醋酸连衣裙很轻易的就衬托出菲菲白皙的肤色和高贵的气质,简单的剪裁十分突显身材,略低的荡领设计在让脖颈显得修长的同时不动声色的透着些许性感。

菲菲望着镜中的自己也略有失神,她一直没有否认过自己的美,毕竟人以群分,能和“小狐狸”当闺蜜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可是自从有了孩子,她有多久忘记了自己。她很想逛街,可是不行,老公很忙,她也不放心雇保姆,就想在孩子的所有事情上都亲力亲为,毕竟当年因为生这个孩子她大出血,真是九死一生。她也很想去做做美容,但大部分时候往往预约好了时间,又因为老公临时有事接不了孩子不得不放弃预约。久而久之,她的时间表只剩下孩子的内容,她的618,她的双十一几乎都是老公和孩子。记得去年她挑中了一条项链,黄金镂刻的菊花点缀着一颗碧玉,非常特别,她兴致勃勃地指给老公看,结果老公只是一句,算了吧,你都没有什么衣服搭配。当时她的心里闪电般的滑过一些委屈,但很快就云开雾散,因为林峰的话确实听起来很有道理。这样想着,菲菲果断付款买下。


逛完商场,两人随便找了一间西餐厅落座,边吃饭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如同大部分女人一样,两人的体己话最终落在了老公和孩子身上。苗苗一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一边轻声说到:“菲菲啊,不是我说你啊,在男人心中永远只有两类女人漂亮的和不漂亮的。虽说咱新时代女性不为男人活着,可是好歹没听说打赢婚姻保卫战的是黄脸婆。这个世界对女人就是不公,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永远都是好女人的标准,我出去到子公司挂职才一年,今天一回来就来看你,你看你咋和落难公主似的,没我监督都不光彩照人了,你可小心点啊,你家林峰这样的多金男人那评分可是五星级哦。”菲菲心里又是一惊,有时不是不懂,只是不敢也不愿细想,索性也就自我欺骗罢了。说起来林峰和菲菲也是曾经很浪漫的,只是爱情这样的事有人历久弥新,有人说凉就凉。这两年,家里经济条件越来越好,可是气氛却越来越怪,菲菲实在难以启齿她和他其实有很久没有亲密接触了呢。

三个月前还是更早,菲菲已经记不清了,那天她特意喷了点他最喜欢的香水,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睡衣等他回来。晚归的他看见了明显的愣了一下,菲菲更是娇羞不已地说到:“孩子早睡了呢。”林峰即刻心领神会,带着酒意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含混不清地说:“老婆,等我。”结果就是她等到睡着了,他还没有从洗手间出来,毕竟菲菲习惯了早睡早起,她要接送孩子上学的。这也是菲菲为数不多的主动,毕竟传统观念作祟。之后他没有提起,菲菲也没有勇气一再主动,她总觉得羞于提起。就这样逐渐习惯了他越来越多的晚归,越来越晚的晚归,虽然他不会不归。但这一切真的是正常的吗?一直以来,菲菲都不愿意去想,她不知道追求真相是不是对的,今天闺蜜的话拉响了她心里的弦……


苗苗看着略有点神思不定的菲菲忍不住提点到:“菲菲,别想太多,咱们这个年纪很多人都会遇到撕绿茶,斗小三这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咱坐着看戏,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要想好剧情如何走,决定权要在自己手里。如果一切发生了,只是咱允许了,不允许也不能让自己不痛快了,是吧。”菲菲轻轻点了点头答到:“我懂。”幸好有苗苗,她回来了,她也就心安了,她是一朵带刺玫瑰更是人间清醒。如果爱情和友情一定选择一个,她肯定会选友情。因为大学期间苗苗知道南方的她不擅长走雪路,实在摔怕了才不想去食堂吃饭,从不早起的苗苗就冒着大雪起了大早去买早饭。菲菲可感动了,苗苗还笑她泪点低。就算是林峰也最多为她点外卖送去而已,现在令人感动的事最感动的部分其实都留给外卖员和快递员了。

告别了苗苗,菲菲匆忙赶到幼儿园接回了儿子,望着乖巧玩乐高的儿子菲菲心里一片惶惶。很多的人只是为了孩子而维系着婚姻,这就是为啥恋爱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分手,而婚姻千疮百孔却还会坚持。就比如林佳佳总会很认真地把她和林峰的手拉着叠放在一起,仰着小脸天真且虔诚地说到:“爸爸,妈妈,你们要像结婚一样永远手拉着手,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比一个稳定而和谐的家给孩子的安全感更多了,她和林峰也是很少吵架。但是很多时候繁华就是一场皮影戏,纸戳破了,戏就散了,繁华也将不再。所以真相如何真的很重要吗?更何况在捉奸这件事上,再蠢的女人都会表现出出色的侦察力。一些事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吧。


“我允许任何事情的发生。我允许,事情是如此的开始,如此的发展,如此的结局。因为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缘和合而来,一切的发生,都是必然。若我觉得应该是另外一种可能,伤害的,只是自己。”这是海灵格的一首诗,也是菲菲很喜欢的。此刻她就那样眼神空洞地看着儿子,默默回想着一切,也许从一次次的拒绝接触或者更早之前就有了怀疑吧。记得有天晚上菲菲失眠了,她忽然就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他每天都在和谁接触,听着身边的他呼吸沉重起来,菲菲鼓起勇气颤抖着手从他枕下抽出手机,还没看,他却忽然醒来,几乎有点气急败坏地问她拿他的手机干嘛。菲菲有些心虚的表示她想把他手机开成静音,这样不影响休息。他没有再说啥。但是那之后一次偶然,菲菲发现他的手机换成了她不知道的密码,增加了指纹解锁。还有某次,他说他出差了,会没信号,果然菲菲真的就打不通他的电话,但是他的电话却会准时的在她打了他电话不久回过来。还有最近的一次,他们说好一起去看电影,他却跑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后匆匆说要加班就走了,回来时身上却夹带着轻微的香水味和烟味。菲菲的心里何尝没有失落,没有怀疑,她只是不愿一问,因为她知道恋爱只是两个人的事,而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一念及此,菲菲深吸了一口气,给儿子简单准备了晚餐,哄儿子在他的小房间看动画后,就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果然所有的社交软件密码都是没有保存的,所有的密码也都变了。但没有什么困难能拦住一个刻意寻找真相的女人,她点开了他的微博,打开了他的关注,关注列表中值得怀疑的个人账号就那么几个,更何况,菲菲实在忍不住想哭一场,更何况有个账号里公然晒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秀出的正是哪条黄金镂刻的菊花项链,那个美人儿身着红色吊带连衣裙,确实人与物,衣服与物相得益彰的好看,这就是匹配吗?那么接下来的只要最后一个证据就可以实锤了吧。原来发现真相真的就这样容易,是他真的连隐瞒都不愿意了吗?

菲菲擦了擦眼角滑下的泪,爱情谁认真谁就输了,很想收起这些伤感的情绪,可是越是抗拒越是强烈,原来装不知道才可以维持一切的体面,原来不撒娇不卖萌,不做作爱孩子的女人只配做家务。菲菲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一如既往地问到:“老公,你晚上回来吃饭吗?”对方一如既往地答到:“抱歉啊,我可能又要加班了。”菲菲冷笑了一下,转手点了外卖,备注:“送往***,若办公室号码无人接听,或者被告知该办公室人员已下班,电话告知买家,外卖就送小哥了。”后面果然接到了小哥的电话该地址无人加班,印证了心中的猜测,菲菲反而冷静了。她平静地做着日常做的一切,恋爱不过是酸甜苦辣,婚姻却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很快入夜了,儿子佳佳早已入睡,菲菲却对镜梳妆,换上了那件银灰色的连衣裙,坐在客厅平静地等待着。晚归的林峰推门进来时便吓了一跳,略微不自然的收起手机,随即笑到:“菲菲,你这是给我惊喜吗?”菲菲起身抱住林峰,再次闻到他身上不属于她的若即若离的香水味,强忍心痛飞快地反问到:“林峰,是我不够美吗?是我不够风情吗?还是她太好了。”菲菲感觉到他的僵硬,随即就放开了他,淡淡地说:“林峰,没关系的,你看我没哭没闹呢,能把你的手机给我一下吗?”林峰沉默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四年恋爱三年婚姻,他们都足够了解对方。菲菲温柔地抓起林峰的手指,认真专注的挨个试解锁,然后打开某宝账单,即使付款记录可以删除,订单可以删除,可是总账单金额是不会变的,那么那个月为何其他记录加起来的账单和总账单相比正好少了一条项链的钱?时间也恰巧是某某人秀出的哪条项链时间不久前呢。菲菲忍不住好笑地看着沉默抽烟的林峰。

她想过很多种开场白,想过歇斯底里,可是想来想去想到了儿子,最终还是决定这样平淡且开门见山的直白。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林峰终于打破了沉默:“菲菲,我爱这个家,我爱咱们的孩子。原谅我!”“好吧,爱这个家,爱儿子,唯独不爱我是吗?”菲菲不客气地低声反问。林峰再次沉默,不顾菲菲挣扎强行抱住她,艰难地开口解释:“菲菲,我怕失去你,我不敢说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们。菲菲,外面灯红酒绿,都怪我犯了一个男人的错误,我错了,我会改。”菲菲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爱情来时悄无声息,转头时更是遂不及防,她知道他承认的那刻她的心已死去,尽管她相信他会是痛改前非的那类人,因为他们都深爱着他们的儿子。只是男人们懂得逢场作戏和真实生活的区别,他们理性;可是女人们却是感性的,她们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菲菲放弃挣扎任由林峰抱着平静开口到:“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我现在真的很嫌弃你!”这时她忽然听到一个幼稚的声音在身后惊恐响起:“不要,我就要爸爸妈妈在一起。”菲菲迅速奋力推开林峰,快速抱起儿子,说到:“宝贝,你听错了,爸爸妈妈是开玩笑呢。你看我们刚刚在抱抱。”儿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那你们像结婚一样手拉手,今晚我要和你们一起睡。”菲菲满心酸涩,这就是她的软肋,如果没有这个小家伙,她也可以行李箱一拉潇洒出门,她做不到不问这个家伙的感受,母亲经常恨铁不成钢地说她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但她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用孩子去套狼,去担惊受怕。

就这样一场暴风雨因为这样一句细声细气的话消弭于无形。菲菲看着林峰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很想推开,可是怕惊醒孩子终是没敢大的动作,看着他像没事人一样睡去,她心里有着太多太多的委屈终是沉了下去,她知道他说他改就一定会改,只是她也知道有什么变了,林峰为了她安心给了她全部经济大权,修改了所有密码,但明天她会请一个阿姨来帮忙,明天她也会重新尝试踏入职场,明天她也会穿上高跟鞋,带上闪耀的配饰……而只有一个原因不用委屈,那就是突然不爱了!


一切经历,皆是修为,世间千百种滋味,最后不过是一杯清茶,“相逢一笑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往后余生,她终将百毒不侵,笑容肆意。多年以前她或许会声泪俱下力求对错,而现在她只会去想什么才是最合适的,或许是苗苗的归来给了她勇气去戳破毒瘤,撕开真相,要不她一个人也不敢面对未知的未来,她不知道自己打赢了这次的婚姻保卫战还有没有下次战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在别人眼中看着是否卑微,她只知道她保卫了儿子的童年,掌握了经济大权,她的内心不卑不亢,无风无雨。明天,她也将会是街头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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