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父亲

     

        当电视机里传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歌声时,央视一台的电视连续剧《跨过鸭绿江》开始了,看到片头那些战火纷飞的大场景,妈妈的开场白都是:“看千军看万马跨过鸭绿江,我也看不见你爸爸……”,就这样我一边看一边听妈妈讲父亲的故事 ,妈妈说父亲很聪明,过鸭绿江的时候他把衣服脱光了放在头上顶着过江,上岸后再穿上衣服就暖和了,那些怕冷穿着衣服过江的战士,有的被冻死了。

        父亲是地主家的长子,读过私塾,与妈妈结婚五天还没圆房,15岁的他就被抓壮丁当兵去了,奶奶有三个儿子 ,精明的地主婆奶奶算计着总是要有一个去的,就说:“去吧去吧,去了人物也挣得了,家当也省下了”。解放前,父亲所在部队起义投奔了共产党,听妈妈说,一起出去的只有父亲活着回来了,父亲在村里人的眼里确实也是一个人物了,如今我只能说奶奶也太贪财了,要是回不来呢?

      父亲,提起我记忆中的父亲,眼前,脑海中总是一幕幕的在闪回:那就从我出生的时候写吧,听妈妈说,生姐姐的时候,31岁的父亲年轻英俊有文化,身边有警卫员,在家庭妇女的妈妈面前非常的傲骄,还特别重男轻女,一点都不待见她们,妈妈真的是受尽了委屈,生了一场大病,六年后在鸭绿江边的志愿军总院生了我,又是女孩!父亲还没到医院,医生就从妈妈的愁容里看出了端倪,便对前来探望的父亲说:“你的家属不想要这个孩子了,你要对她好一点!”。也许医生的话起了作用吧,那段时间里,父亲每天在送我去喂奶的路上,我饿了,父亲的嘴唇就成为了我的过渡性客体(好乳房),吸允父亲的嘴唇可以暂时缓解我在路途中的哭闹,谁知道为什么呢?我就成为了父亲的掌上明珠,如果父亲还健在,这种呵护会依然持续。

      记得小时候吃包子,父亲都是把馅抖出一小碗给我,他吃着面皮笑眯眯的看着我吃馅,每当妈妈说父亲这不好那不好的,我才不相信妈妈的话,觉得妈妈是编故事说父亲的坏话,因此也不太喜欢母亲和她的唠叨。

        还记得在一个雨天,发烧的我哭喊着要跟回老家探亲的父亲去昆明,一向乖巧的我出现如此不乖的情况很少,妈妈只有放行让我走,记得雨过天晴后我在山岗上不顾泥滑路烂,还蹦蹦跳跳的跟着走在前面的父亲一路小跑着,那时应该是梅雨季节,是山上杨梅树结果的季节,绿色的野杨梅,我顺手摘了些包在小手帕里去火车上吃,那时候我大概六岁左右,感觉与父亲在一起病都好了。

        1976年,父亲平反后落实政策,妈妈带着被下放农村的我们,坐在解放牌大卡车的车兜里,怀揣梦想一路吹着风回到了当年我们住过的宿舍,住进了过渡房,其实是一间车库里,开始了一家人在一起的生活,好开心呀!我开始上初中了,慢慢的理科有点跟不上了,父亲的下属都是有文化的工程师,有些要求上进的人来家里找父亲谈工作,之后会抽出时间给我们补课,地上用粉笔写满了公式,唉!有时候父亲听懂了我还没懂,无奈啊!人家走后,父亲又再讲一遍给我听,那是候,我才觉得父亲好聪明啊!平时只看到他的毛笔字写得好漂亮,文章写得好,现在竟然还听得懂数理化,当年乡下的私塾的先生一定没教过他理科吧!对父亲的佩服不由得一次次的升级。父亲有一个随时锁着的箱子,每次搬家总是跟着搬来搬去的,里面的东西也不见拿出来,长大了,我知道钥匙放在哪里,就会趁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去打开看看里面的物品,里面有一个盒子,装着许多军功章,另外一个盒子是毛主席像章,还有各种版本的《毛选》,在各种书籍下面翻到了父亲军政大学的毕业文凭,还有印着烫金字的“军政大学”几个字的笔记本,打开笔记本看到一张张发黄的照片,有抗美援朝回国后国家领导人接见的合影照片,妈妈说所有的这些都是用命换来的,是父亲的宝贝。

      我当妈妈了,父亲也老了,但是感觉父亲还是那么的宠我,那时候自行车放在楼下很容易被偷,每天上下班都是父亲帮我抬上抬下,带孩子出门逛也是父亲帮我抱着女儿,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很不懂事。

        说起记忆中的父亲,耳边便会响起一阵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每当楼道里传来这种熟悉的声音,我就能准确的判断是爸爸回来了,这双大皮鞋的声音,传递给我的感觉是安全、稳定、有力量,父亲高兴的时候会摇头晃脑的跳朝鲜舞布拉吉,穿大皮鞋的时候就跳踢踏舞给我们看,回想着父亲穿着那双大皮鞋跳踢踏舞的样子真是酷毙了。

      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每天放学回家感觉家里空荡荡的,记得那次父亲去攀枝花出差一个多月,每天回家后,我就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悄悄的哭着念叨:爸爸我想你,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有一次被妈妈发现了,妈妈说我的神情,现在感觉得到是嫉妒我这个小棉袄跟她不亲,而对父亲的感情深厚!

        父亲突然生病,我们姐弟四人全部请假守护,拼尽了全力,哭干了眼泪也没能够留住父亲,三个月后父亲去世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大山了。送走了父亲,我剪了长发,换了工作单位,留着短发的我从心理上也长大了,我就是花木兰,我要代替父亲照顾老娘和弟弟们 ,还要照顾好自己的小家庭我,开启了新的人生模式。

        记忆中的父亲活在我的心里。在心里我已经写过记忆中的父亲千遍万遍,腹稿也打了千万遍,可是我一直不敢写,不敢与父亲告别。同学去西藏拍了一张藏民朝圣磕大头的照片发在群里,我看着好像我的父亲,我把照片在电脑上下载放大,仔细的端详,伏在地上的那种神情容貌分明与父亲一模一样啊!这就是我父亲的样子!那几天我想起照片就哭,唉!那种深深的恋父情结真是难解。我害怕告别就是要忘记了父亲,每年去扫墓跪在墓前与父亲说话告别,回来我都要大病一场,直到有一次我做了个梦,看见奶奶牵着父亲回到了老家,回到了我们当年住过的老宅门口,我又看见了年轻英俊的父亲,好像我有点放心了,父亲回家与他的妈妈在一起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呢?接着我又去做了个人体验与父亲告别,在父亲去世15周年的祭日里,写下了《最远的你 ,是我们最近的爱》这篇祭文,哭着回忆,哭着写完,慢慢的从心理上与父亲告别,从此父亲那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而父亲对我慈爱有加和聪敏智慧的形象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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