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小小说)

吃过晚饭，张大牛斜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工友们边喝酒边拉着荤段子，心里感到无聊又有些烦躁。也许是离家时间太久的缘故，他来这个建筑工地已快两个月了。
突然，老婆打来了电话，他急忙拿起火柴盒大小的诺基亚走到室外。
“哎，有事吗？”张大牛显得有些兴奋，毕竟离开快两个月未曾见面了。
“大牛，工地上的活累不累？”老婆的声音有些温柔，大牛心中一暖，急忙回道：
“累是累一点，不过我还能吃得消。”
“如果觉得累就歇着点，别累坏了身子。”老婆的声音还是不急不缓，这让大牛有些不太适应，因为以前老婆说话从不这样，再心疼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质问和埋怨的语气。像这样嘘寒问暖的话，她也从不打电话，除非有什么要紧的事。
“你啥时候回家？”老婆又问。
“我正想回家看看呢，已快两个月了。”
“好吧，你啥时候想回就回吧。”张大牛安耐不住内心的感动，对着手机亲吻了一下。
“还有别的事吗？”张大牛又问。
“嗯……”老婆欲言又止，“没啥事了，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张大牛有些不解，妻子以前说话可从没有这么温柔过，并不是她对张大牛态度不好，而是她是那种急性子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总是风急火燎的样子。再就是，打个电话就是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关心？这可不是她的做派。
每逢大牛回家，夫妻俩也就亲热两三天，然后媳妇就一边做着手中的编织活(蒲草编织)，一边絮絮叨叨：“你看，正不冷不热的好时候，你就天天在家玩儿吗？”
“这不才三天吗？”每当听到妻子说这话，张大牛心里就感到郁闷，好像这是一个后娘。
“我也愿意你在家多待几天，可是人情世事，俩孩子上学哪一天不花钱？”妻子显出很多的无奈。
大牛心里也明白，现在物价上涨的这么快，累死累活干一年，除去各种开销，也所剩无几。更不用说儿子大了还要买楼房、娶媳妇。
心里虽然这么想，张大牛还是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你就别啰嗦了，再过三几天我就走！”
就这样的两口子，你想在他们之间找出“浪漫”，这是不可能，什么花前月下，什么卿卿我我，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多干点活。关心疼爱的话也少的可怜，有什么事情总是直奔主题。能够平心静气地说话，这就很不错了。甚至，就算两口子亲热的时候，媳妇也总是一推半就，草草了事。
所以，总的来说张大牛对自己的媳妇的感觉，很是不爽，就像面对一个有点感情的机器人！
今天晚上，媳妇在电话中那言语的温柔，让张大牛非常受用，也非常的不解，莫非媳妇开窍了？他也知道，媳妇晚上编样品的时候，总是开着电视，也许是那女主角的柔情慢慢的感化了她。邻居也常常对大牛说：“你媳妇是刀子嘴豆腐心。”
对于一个内心里还爱着这个家的一切的女人来说，语气的变化只是在随意间。
两天之后，张大牛就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当他踏进自家大门的时候，天已近傍晚。
客厅里散乱地放着一些蒲草，一个未成型的样品静静地躺在那里。厨房里飘来炖排骨的肉香。张大牛放下行李，轻轻地喊道：“哎，你在哪里？”妻子应声从厨房走了出来。
张大牛看到，妻子的的脸上比他走的时候憔悴了不少，上面渗出细细的汗珠。对于大牛的到来，妻子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兴奋，她表情淡淡的，就像那小清河的水。说：“到家了？先洗洗吧。”
张大牛早已习惯了妻子的这种表情，不管分开多长时间，当久别重逢的时候，却只像一杯淡淡的白开水，没有激情，也没有颜色。能够表露媳妇心迹的，也只有在那饭菜的香味里。
可是，张大牛忽然想起媳妇在电话里的温声细语，与以往的言语的不同，在相见之后，就算没有浪漫的激烈的行为，也总该有些温柔的眉眼吧，这些他都没有看到。
吃过晚饭，张大牛到四邻八舍走了走，这是我们乡下人的习惯。回来的时候已是九点多了。媳妇早已躺下了。
如果是在以往，不管分开多长时间，媳妇也要干到十一点才肯上床，让早已躺下的大牛，心里就像被猫爪挠一样难受——可是今天媳妇却早早地躺下了。
联想到媳妇这几天来有些异于往常的行为，张大牛心里隐隐的预感到什么，即使脱掉衣服躺进被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没有睡着的媳妇，竟用左胳膊搂住了大牛的脖子，右手拿起大牛的手摸向自己的乳房……
很快，一个豆粒大小的硬块被摁在张大牛的指头肚下。刹那间，张大牛似乎惊觉到什么，身体像被闪电击中，一股电流涌遍全身，他抱紧媳妇，不能自抑地痛哭起来。
望着剧烈抽动的丈夫，媳妇反倒微微的笑起来，她抚摸着张大牛的头说：“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哭这么伤心，我不是还没死吗？”
张大牛哭得更撕心裂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