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VD里的光影岁月

对很多80后、90后来说,DVD并不陌生,它就像个梦幻盒子,丰富了我们的童年时光。

我家在大别山农村,各种新鲜玩意的出现都要滞后于城市好几年,DVD也不例外。但我有个时髦的父亲,有年春节回家,他带回来一台步步高DVD,那是2000年左右。

而且,这台DVD也成了继楼房、彩色电视机之后,我父亲创造的又一个“全村第一”。

那是春节前的某天,父亲从上海打工回来。我犹记得,当他从箱子里掏出这个“高新科技”兼“庞然大物”时,我当时的兴奋程度不亚于漫威粉丝在《复仇者联盟3》最后的大规模对抗中,看到雷神从天而降的心情。

于是,我和哥哥便开始捣鼓,怎么连接电视,怎么开机,怎么放碟。父亲,母亲和姐姐围在旁边,都伸长了脖子,看看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稀奇本事。

买机器时,老板送了一部碟片。我到现在还记得它的名字,《变相怪杰》。倒不是这个电影本身有多么震撼,而是当我们把碟片放在DVD上时,电视屏幕就立马出现了影片画面。

这个技术,在此之前,我们只在生产队每次放电影时见过。

不同的是,放电影用的是胶片,DVD用的是光盘。这种技术奇观足以让我们一家五口坐在一起,端着饭碗,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每一个镜头。

那时候,哥哥正在读初中,寄宿在乡镇中学,周末才能回家。但每次回家,他总能从他本来就不多的生活费中省下一些钱来买碟片,有的是租的,有的直接买。

租的质量好些,但因为被很多人看过,很容易卡碟,画面一顿一顿的,非常影响观影体验。所以他大多数直接买,又因为正版的太贵,所以盗版就成了我家常客。

有天周五晚上,哥哥从学校放假回来。刚放下自行车,他就冲进屋里,边跑边说:“新片,新片,周星驰的《功夫》!”颇有些卖报小童的气势。

我和姐姐便搬好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等他放碟。

一如既往,碟片是盗版的,是某些人从电影院录下来的。镜头有些摇晃,能听到观众的笑声,更难过的是,声音和画面有延迟。但即便如此,我们三还是被影片深深地吸引住了。

直到现在,《功夫》还是我最喜欢的电影,没有之一。

哥哥平时买的最多的是武打片和僵尸片。什么成龙、李连杰、林正英,基本都是我们家盗版碟库的前三甲。

作为小弟,我没有钱,自然也没有选碟的权力。所以,哥哥的品味就成了我的品味,以至于我现在还热衷于荧幕上的打打杀杀。

而且,小时候看的那些僵尸片还给我留下了阴影。我到现在还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更不敢看什么《闪灵》类的鬼片,总怕被人咬脖子。

父亲有时也会从上海带些碟片回来。父亲带回来的就比哥哥买的高档些,基本都是正版。而且父亲的品味也更高级,经常买些张艺谋、陈凯歌的影片,还买了《亮剑》和《大长今》套碟,让我们大饱眼福。

但父亲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年,他带回来了李安的《色戒》。

因为他那年带回来很多碟片,《色戒》就一直没看。等春节过后回上海,他打电话回来,告诫我们不要看《色戒》,里面有少儿不宜的东西。

说也奇怪,我和哥哥当时非常乖巧,竟听了父亲的话,从未打开过那部《色戒》!恐怕它现在还躺在老家布满灰尘的柜子里,而且依然带着完整的塑料包装。

除了电影,哥哥还会买些其它内容的碟片。

他喜欢打篮球,就买些关于姚明的纪录片,当然,搞得我也喜欢上了篮球。他喜欢看喜剧,会买些英国憨豆先生的搞笑集,我想,这也能解释我现在为什么是个逗比。有时,哥哥还会买些小品类碟片,主要是给母亲看,她很喜欢赵本山。

上高中后,哥哥突然喜欢上买歌曲类的碟片。他会在DVD上插上赠送的话筒,每天很陶醉地在那跟唱。有时白天唱,晚上唱,甚至吃饭时也要唱一唱。

刚开始,他唱得不太好听,按照母亲的说法,像老公鸭在叫,他就小声地唱。后来唱功有了提高,他就拧高音量,大胆地唱。

后来,当我自己上了高中,了解到有个场所叫KTV后,我开始理解了哥哥猛练唱歌的原因。可能我们整个家庭都没有唱歌天赋,当同学在KTV里让我点歌,我总是又摆手,又摇头,丝毫没有哥哥当年的半分勇气。

唱歌不行,我倒觉得自己打游戏是把好手。

那时候,我们那里非常流行小霸王游戏机,但并不是每家都能买得起,而且愿意给孩子买这个“像鸦片一样的害人东西”。

但还是我哥哥厉害,竟然同样省吃俭用出来一台小霸王!

小霸王来了后,我们便开始冷落DVD。我和哥哥玩魂斗罗、超级玛丽、赤色要塞、忍者神龟……不仅自己玩,还拉着全村的小伙伴一起玩。当然,这种玩不是免费的,小朋友也有大政治!

首先,他们要看着我玩,然后给我倒水,帮我跑腿,去菜地偷番茄和黄瓜给我吃,我才勉为其难地让他们玩一把魂斗罗,而且有约在先,只有一条命的机会!

后来,可能因为我每天每夜地打游戏,把小霸王打罢工了。就在我准备弃贱从良,好好学习时,隔壁表弟笑嘻嘻地递给我一张碟片,“游戏大全”!

这个碟片里竟然有上千种游戏,而且和小霸王的一模一样!没想到DVD还有这个功能,我感觉如获至宝,于是沉迷于DVD不能自拔。

当然,代价就是,当我的小学老师得知我考上清华时,他们的首要反映不是兴奋,而是疑惑:“我教过泥巴小张?”

上大学后,哥哥买了电脑,每年寒暑假回来都会下载很多电影,让我看个够。而且,那时我也读了高中,很少有时间去买碟片,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教辅资料,DVD便很少再用。

高二那年,学习压力异常地大,我基本都是抖着手涂完期末考试的答题卡的。那个暑假,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美其名曰好好复习,迎接高三,可焦躁的心无论如何静不下来。

这时,那台DVD再次闯进我的视野。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推动着我,按下开关,放上碟片,开始把自己沉浸在那一片光影之中。画面印在我的眼睛上,声响回荡在空气中,那个暑假,没有炎热,没有知了,只有内心淡淡地平静与喜悦。

等我考上大学,母亲也搬到了上海,老家空无一人。DVD便安静地躺在那里,与灰尘相伴,与一叠叠盗版的碟片相伴。

希望某天回家,这个老朋友还记得我,一起放部电影,回忆起那段珍贵的光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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