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经历一夜黑暗的拥抱,我在仿佛没有尽头的火车上醒来,时间3点26分。

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火车上的供热让旅人的味道更加浓重,使我相信如果此时你从远处看,就会看到一匹滚烫的枣红马在铁轨上飞奔。窗外的土地比天色要亮上许多,怕是这雪已经饱食了今晚的月色。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经过山海关之后,便踏入东北的地界了。不容置喙的冷气鳞潜蛇行,爬上车窗藏于窗花。可能原本就是花之精魂,它从下窗棂慢慢地生长起来,由根到茎,由枝到叶,徐徐铺展,而后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俨然自成一个世界。

在昼夜交替之时,需要看不见的峰峦引路。着实让人怀疑在天边的山之巅是否伫立着一只雄鹰,通体雪白,美目圆瞪,双翼鼓起铅色的狂风,一飞冲天而天下白。所以天是跳跃着变亮的,就在我眼前。像一个找到自信的小孩子,慢慢抬起头。

离到站的时间还早,火车上的乘客们一下子全都苏醒过来,转眼已是人声鼎沸。学生,妇孺,打工者,他们都跟我一样,虽然蓬头垢面但眼睛依然明亮,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想象中故乡的天凝地闭并没有随着火车进站扑面而来。我在出站口,穷极双目,不过看到一层浅白色的薄纱在柏油马路上蜗行摸索。

十分归乡意,三分盼雪飞。

其实四季都自带诗意,而雪更撩人。此时虽大雪未至,但我仍故作欢喜。就像爱而未得的期盼,和爱而必得的相信。

虽然无论在什么地方,雪都可以轻松成为焦点。但北国的雪总是带着一种隔离,一种执念,一种藏着火的深情。

我是不认为南方需要雪的,南方的温婉华丽也不适合生长出松软纯粹的雪。诚如鲁迅先生说,江南的雪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古楼烟雨,灯火琉璃,本身就是狂飙突进的雪的伪命题。

在这里,平平淡淡,一场大雪足以唤醒许多的沉睡。

在我的用脚步足以丈量边界的小镇里,雪已经融入男女老少的生命。雪落在红尘深处,掩盖了世界的原色,让我们澄澈明净。不管现在有没有下,都不会有一句怨言,这也算是一种独特的浪漫吧。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吟出这首诗的“狂人”已经不在了,但雪还在。万物的来去存留,必有它们深深的用意。

当我敲完全篇的最后一个字时,细雪正纷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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