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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没有尽头,家,存于心间!总有人提醒我们出发,只有父母提醒我们回家,总有人在等我们回去,他们是我们许久未见的亲人。
01
还没到小年,过年的喜气已经溢满了李家大院,家家户户开始杀猪宰羊,采购年货,准备着过年前的一切东西。在外打工的人扛着大包接二连三回到了家,他们的归来使得平日里寂静的大院充满了欢声笑语,连漫天飞舞的雪花都沾着人们脸上藏不住的喜悦。
在一片热闹的气氛中,李老根一家显得格外冷清,尽管李老根家的屋里屋外也收拾的整整齐齐,门檐下也挂着一条又一条新鲜的猪肉,但孩子们都没回来,让这个家在热闹朝天的大院里看上去冷清不少。
眼看已经到了年关,雪一天比一天下得大了,梨娟婶的眉头也是一天比一天皱得厉害,大院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团圆了,只有他们家还是孤单的老两口。院里的人告诉她,乔家坡上的雪已经堆得很厚,进村的那趟客运车也会在腊月27就不跑了。她听到此话,本就皱着的眉头更是深了几分,进村的路只有一条,就是从那条山路十八弯的乔家坡回来,但年年只要雪下的大了,客运车就会早早地停运,因为根本爬不动那段崎岖不平的路。
天还不是很黑,梨娟婶倚在门框上,有些失神地望着地上又落着的厚厚一层雪,尽管她每天都会拿扫帚将门前的雪打扫得干干净净,但还是扫不完这下得没完没了的雪。李老根抽着旱烟也出来了,斜着身子靠在了另一边的门框上。
“我总觉得,孩子们会回来。”梨娟婶说话的时候,眼眶也开始泛红。
“怕是难啊,今儿都27了,雪下这么大,院里的人都说车子已经在乔家坡那块上不来了。”
李老根说完这句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一根烟结束,李老根拍了拍梨娟婶的肩膀,示意她进屋去,梨娟婶这才揉了揉早就红了的眼眶,看了一眼李老根,无奈地走进房间。
夜里躺在床上,两个人心事重重,一宿都没睡好。
谁知就在第二天一大早,李老根两口却接到了大儿子的电话,原来是大儿子一家决定回家过年,已经开车出发了,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老两口挂了电话,笑得泪都快要出来。但随即又想到,乔家坡那段路因为雪太大,车子都已经爬不上来了,这可让老两口犯了难,如果直接跟儿子说,儿子肯定很失望又会开车返回,如果不说,大儿子一家肯定会被撂在路上回不来。
“梨娟,你放心,我今天就是铲,也要铲出一条雪路,把儿子他们一家接回来。”李老根看出了梨娟婶的满脸忧愁,安慰道。
“我跟你一块,我们今天一定要把儿子接回来。”梨娟婶说完这句话,又给自己套了一件厚厚的衣服。
天阴沉沉的,在一片苍茫中,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看上去更是佝偻得厉害,寒风呼呼地吹着,却吹不干两个人脸上豆大的汗珠。
02
“本来都说的好好的,今年去我们家过年,你突然改变主意,非要回家里过年,现在好了,车子也上不去,手机也没信号,我看今天,我们仨是要在路上过夜了。”说话的正是大儿媳妇——雪梅,此刻他们的车子停在乔家坡底下,再也上不去。
“老三出狱的日子就是这几天,我不想老三回来,我这个当大哥的却不在,再说了我也没想到,雪会下得这么大。”李书清也是觉得很自责,提前没有问这边情况,不曾想今年的雪竟是下得这么深,车子即使挂了防滑链,车轮子还是不听使唤一直打滑,好几次吓得雪梅和孩子哇哇大叫,山里环境闭塞,手机从进山开始就没了信号,此刻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雪梅,要不,我们走回去吧。”雪梅低着头没出声,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两人从车上下来,一脚踩在雪地里,雪就已经没到了脚踝处。李书清抱着孩子没走几步,一个踉跄带着怀中孩子一起摔进了雪地,孩子疼得嗷嗷大哭,无奈,夫妻二人又只好抱着孩子继续返回车里坐着。
早上开始出发,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乔家坡底下也没有人家,夫妻二人给孩子找了点零食吃,彼此饿着肚子大眼瞪起了小眼。
“书清,要不,我们回去吧,车子往后退一段路,就有信号了,到时候再给爸妈他们打电话说一声。”
李书清皱着眉,他知道这样耗在路上确实不是办法,但就这样回去,又不甘心。尽管雪在中午时候就停了,但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了下来。
“好,我们回去。”沉默良久,还是艰难地从嗓子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就在车子启动的那一刻,雪梅惊喜的声音传来:“书清,你快看前面。”
不太清楚的暮色下,佝偻着的身影显得格外弯曲,两个老人此刻正拿着簸萁和铁锹,艰难地一下又一下铲着。
“是爸妈,是他们来了。”李书清的声音里是止不住地颤抖,他连忙起身来到后面抱起儿子,打开车门,高声喊起来:“爸,妈~~”。
雪梅也早已红了眼,跟着书清一同从车里下来,朝前跑去。
在老人的身后,是一条隐约可见的路,山上的雪将那条被铲过的路映得格外敞亮。而两个人的腰早已直不起来,冰天雪地,李老根和梨娟婶头上却冒着腾腾热气,有汗珠从他们的脸上一滴接一滴滑落,落在雪地里,也重重地落在了雪梅和书清的心上。
“爸,妈,你们咋来了?”
“早上接到你们的电话,知道乔家坡你们肯定上不来,我们就想着来接你们,反正在家也没事儿。”梨娟婶说得时候,努力直了直腰,从书清手里接过了孙子,又哄又亲。
天已经越来越暗了,一辆车子行驶在路上,稳稳当当。
原本冷清的家里,因为老大一家突然回来,增添了不少气氛,李老根晚上在吃饭的时候,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03
“你三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机灵,善良。”
“那他咋进去了?”老二李书文没有在接女朋友邵虹的话,而是点了一根烟独自来到了门外。
他想起来那一年,村里的痞子李大霄在背后说父亲坏话,刚好被他们三兄弟经过时听见,当时老三就不乐意了,想上去和那人理论,被他和大哥拦了下来,没想到几天后李大霄欺负父亲,又被老三看见,老三当时就拿起石头就朝李大霄头上狠狠砸了下去,李大霄被砸的差点失去了半条命,而老三也被带走进了局子,判刑五年,如今也该回来了。
老二掐掉手中的烟,他还是决定今年过年回家过,虽然爸爸前天在电话里说三弟可能年前不回来了,但他总有种感觉:弟弟会回来。然而一想到女朋友也是好几年没回去了,本来答应今年过年陪她回去,看看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看来只能年后再去了。回到房间,李书文将想法告诉了还没睡着的女朋友,竟意外地得到了邵虹支持。
“李书文,那明年过年,你可得必须陪我回家哦。”
“媳妇,一定一定。”李书文高兴地抱着女朋友在房子里转了好几个圈,连夜收拾东西,准备一大早就出发。
29这一天的下午,老二带着女朋友回到了家,李老根高兴地进出都眯着眼,在大院里不仅说话声音都比平时大了一些,连腰杆都似乎更直了一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带着媳妇、女朋友回来了。
“李老根,你家老三呢,还没出来?”
邻居旺婶的一句话瞬间让李老根本来还笑着的脸拉了下来,旺婶也是尴尬的不行,她本无意戳李老根的痛处,只是纯粹地想问一下,毕竟几天前李老根才说过老三那小子就是在年跟前出来,没想到一句话惹得李老根不高兴了。
“老根叔,我不是有意戳你的痛处,你瞧我这嘴,真不会说话。”旺婶有些自责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上次派出所跟我们说老三就是年前这两天被放出来,但是到今天也没有回来,没到时间,也打不了电话,怕是过年不回来了。”李老根说完这些话,就不在大院里四处溜达,而是低着头朝家里走去。旺婶看着李老根的背影,又朝自己的嘴拍了几下。
夜里老两口躺在床上,聊到了老三小时候,老三从小就是个喜欢闹腾的孩子,每年还没到年跟前,老三就偷偷将李老根买的炮拆出一部分装在自己口袋里,夜里也不怕黑一个人悄悄溜出去,这家门口放一个,那家水沟扔一个,鞭炮声在深夜的村子里格外响亮,惹得邻居频频来家里告状。
老两口说着说着,梨娟婶的声音又开始哽咽,一想到明天就过年了,本以为老三今年过年会在家里,没想到还是要一个人在冰冷的牢房里过,她心里就跟针扎一样疼,一晚上翻来覆去,直到快天亮时才眯了一小会儿。
04
除夕这天从一大早开始,一家人便不停忙碌,老大贴对联,老二挂灯笼,两个儿媳妇也都很懂事地和梨娟婶在厨房里准备着团圆饭,有了儿子儿媳妇们的帮衬,李老根成了闲人,进进出出手背在后面,面带笑容地看着这一切。
他今天也换了一身新衣服,衣服是老大买的,大红色穿在身上很是喜庆,鲜艳的颜色衬得李老跟的脸色也是格外红润。有孩子上门讨糖吃,李老根毫不吝啬地抓起一大把分给孩子们,那群孩子得了糖,对李老根做着揖,说着祝福的话,又跑去了别的家,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
老李家的习俗就是吃团圆饭之前需要去祠堂祭拜祖先,完了放一挂长长的鞭炮,才能吃团圆饭。李老根带着一家人从祠堂回来时还不到晌午,但大院里已经响起了一串接一串的鞭炮声。李老根也早就将炮放在铁丝上缠好了,他看了一眼时间,11:30,寻思着是时候了,拿起插在香炉里的香,点燃炮引,顿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如雷震耳,一家人站在屋檐下看着那跳动的火光,都在心里隐隐许愿。
丰盛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扑鼻的香味阵阵传来,李老根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大红包,尽管儿子儿媳都推辞不要,但都没能拗过李老根,同时,他也将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那个摆着筷子但空着的凳子上。
“要是老三在,多好啊。”李老根还是没能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热热闹闹的春节因为老三不在,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他做梦都在盼老三回来,但更多时候想起老三心里满是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窝囊,没用,也不会被村那个老痞子羞辱,导致老三犯错误被抓进局子。
李老根想到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嗜酒如命,偏偏大儿子二儿子都是滴酒不沾,唯有老三每年都还能陪他喝几盅,但随着老三进了派出所,年年都只有他一个人喝几盅闷酒。
“三弟年后应该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家还是能团聚的。”老大看出了父亲的心里的不快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三弟一进去就是五年,进去的时候才23岁,一晃今年都28岁了。
“爸,妈,我回来了。”一道声音清晰地在门口响起。
李老根手里的筷子顿时掉在了地上,梨娟婶刚端到手里的菜也随着“咣当”一声,盘子碎了一地,门口站着的正是他们日日夜夜都盼着回来的老三。
“三弟,是三弟回来了。”兄弟俩反应快,迅速起身抱住了老三,老两口早已激动地忘记起身迎接,但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滚了出来,梨娟婶使劲掐了掐自己,生怕这是一场梦。
“老三,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一家人整整齐齐,才叫过年。”李老根背过身擦了擦泪花,才起身拍了拍老三的肩膀。
外面出了太阳,温暖的光洒在了大院的每一个角落,也照在了那红红的灯笼和对联上,地上散落的红色炮皮经风一吹,就轻轻地跳起了舞蹈,一阵阵欢声笑语跃过炊烟,跃过屋顶,跃过山涧,传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