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小凡

文/乐文君

我的朋友小凡,刚过18岁。

我常打趣说我俩属于“忘年交”,她却一脸认真地反驳我,她本身就喜欢跟比自己大的玩,和年纪小的人……说不来话。

她问我:“是不是因为我心理成熟的缘故呢?”

我笑她:“你说出这话的时候,你就够幼稚。”

一年前我和小凡相识在外教的英语角,高颧骨、宽脸盘、方块黑框眼镜、短寸头,一身灰黑羊毛衫,这样的形象使我压根没搞清眼前的人是男是女。而她对我会弹钢琴这件事,憋了一分多钟,吐了一个“cool”字……

她的introduction让我误以为她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改学了油画,等着疫情过了出国镀金,先报班来考雅思——恐怕符合所有人的想象。

后来把这个故事洗牌重建的,是56岁退休重聘的员工理念培训师刘阿姨。我们仨坐在一起吃日料的时候,刘阿姨回溯了初识小凡的情景,15岁的假小子,抱了一只在路边快饿死的小流浪狗,突兀地拦住了一个“看起来像好人的阿姨”,请求给一口水救救狗子。

那位好人正是刘阿姨。她形容道:“小凡当时和那只狗狗一样,沉默、可怜、孤独又倔强,她后来说那只狗让她看到了自己。”小凡听到这儿时一口蛋羹喷出来,恨不得钻进地缝。

我联想到了《狗十三》。

继续听下去,刘阿姨说:“我那时候还没定居下来,只能帮忙养了狗狗两个礼拜,她天天过来看狗,我们熟悉了。知道她妈妈对她掌控得紧,从不叫她离开身边半步,也不曾离开过南通这个城市……”“为什么?怕全世界都是坏人,都会带坏她姑娘。”

“那会儿小凡像有自闭症似的,几乎都是我在说,她只管点头、摇头,我说了两年,才慢慢好了些……”

我看向小凡,她咬着勺点头。

“她那个成绩可想而知,什么大学都考不上,我给她做了全方位的评估,发现她临摹画还挺惟妙惟肖,就建议她学习画画,到国外考个大学,再回来找工作……”

不得不说“傻小子”小凡遇到了贵人。

“但是她妈妈不允许啊,莫说出国,出省都得贴身跟着;见我俩走得近,她妈啊,还吃醋。”

我又一次看向小凡,她摇头:“那我就自己挣钱出去,儿大不由娘。”

还好,不是《狗十三》。

为了搞钱,刚满18岁的小凡做起了微商,耐心地转发了每一条上级要求的文案和配图,恰当地晒了每一笔别人的转账记录;这还不够,又进蜜雪冰城做奶茶小妹,每天工作八小时,可以结算月薪3500。

小凡突然拼命起来。

但我作为朋友,有义务提醒她,在精力最充沛、脑子最够用的年纪,把今后能安身立命的本事和技能学到手,才是根本,绝不能为眼前的蝇头小利冲昏了头,本末倒置。

两个月后,小凡醒悟,辞了职。为了奖励自己,她带着到手的工资,完成了人生首次单飞,赴海南三亚狂欢了七天。

于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最近的小凡,让我小烦,她成了一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题库,张嘴就把我问到哑口无言:“姐,能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算是情商高的表现吗?”“姐,到底挣多少钱才算是有钱人呢?”“姐,闺蜜真的会一夜之间变成仇人吗?”“姐,狗有烦恼吗?”“姐……”

我怒了,我也有那么多的困惑,谁帮我解答啊倒是?

小凡成年了,懂了很多,看到我脸色不对,知道收敛了:“姐,我们去感受一夜暴富的刺激吧!”

她把我驮到彩票站,要和我一起玩最高可出80万元的刮刮卡。

幼稚!

离谱的是,她还叫上了我们的南非外教。

彩票站的老板娘瞧着我们满头大汗地用英语向外国人解释如何玩刮刮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拍照、发圈、评论一个不落,兴奋地像个孩子。

就在我们三个人刮奖刮得十指发黑红肿,中西方的神仙祈祷了个遍,却得知连500元本钱都没保住后,我抱怨道,早知道涂层一去掉,“刷刷”扫码就能知道中没中奖,就不再这儿浪费两个小时了,时间和金钱一并流失的心疼,你还不能明白。

小凡弱弱回我:“可是,我们这样更有仪式感嘛,万一蹦出个大奖,我们三个第一时间‘哇’地就叫出来,多神圣,多有幸福感!就算没有奖,今晚的愉快时光也留在我的记忆中了呀……”

……

我叹了口气,默默坐回小凡的电瓶车。

原来我当成年人已经十余年了。

我和我的朋友小凡,我们都向着自己梦想的未来奔跑着,只不过她仍是个少年,而我差点忘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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