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865】情怀害死人！2020-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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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晋安西将军谢尚派戴施据守枋头，戴施听说后赵蒋干求救，于是从仓垣移动，屯驻棘津，扣留蒋干使者刘猗（yi）、缪嵩，要求送来传国御玺。刘猗派缪嵩回邺城，向蒋干报告，江干怀疑谢尚到底能不能来救，沉吟不决。

六月，戴施率壮士一百余人进入邺城，助守三台，欺骗蒋干说：“如今燕寇在外，道路不通，御玺也不敢送出去。您暂且将御玺交给我，我当驰告天子。天子听说御玺在我这里，相信您的至诚，必定多发兵粮以相救。”蒋干相信他的话，把御玺交给他。戴施宣称派督护何融去迎接军粮，秘密命他怀揣御玺，送到枋头。

六月六日，蒋干率锐卒五千与晋兵一同出战，慕容评大破之，斩首四千级，蒋干逃脱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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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六日，前秦主苻健回到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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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尚、姚襄联合攻打前秦豫州刺史张遇于许昌。前秦主苻健派丞相、东海王苻雄、卫大将军、平昌王苻菁前往关东夺取土地，率步骑兵二万救援。六月二十九日，战于颍水诚桥，谢尚等大败，死者一万五千人。谢尚奔还淮南，姚襄抛弃辎重，护送谢尚到芍陂。谢尚将后事全部托付给姚襄。殷浩听闻谢尚战败，退屯寿春。

秋，七月，前秦丞相苻雄迁徙张遇及陈郡、颍川、许昌、洛阳居民五万余户到关中，任命右卫将军杨群为豫州刺史，镇守许昌。

朝廷贬谢尚为建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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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赵故西中郎将王擢遣使向朝廷请降；拜为秦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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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日，任命武陵王司马晞为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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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九日，燕王慕容儁进入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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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守鲁口的冉魏幽州刺史王午听闻冉魏已败，当时征东将军邓恒已死，王午自称安国王。八月十一日，燕王慕容儁派慕容恪、封弈、阳骛攻打鲁口，王午闭城自守，但将冉闵的儿子冉操交出送给燕军；燕人在城外收割庄稼，抢走粮食，然后还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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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日，冉魏长水校尉马愿等打开邺城城门，迎接燕兵入城，戴施、蒋干从城墙上悬绳而下，逃奔仓垣。慕容评送冉魏皇后董氏、太子冉智、太尉申钟、司空条枚等及冉魏天子乘舆、服装、器物等到蓟城。冉魏尚书令王简、左仆射张乾、右仆射郎肃皆自杀。燕王慕容儁诈称董氏已将传国御玺献给他，赐号为奉玺君，赐冉智爵海宾侯。任命申钟为大将军右长史。命慕容评镇守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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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派梁州刺史司马勋，协助益州刺史周抚，讨伐之前叛变，自称益州牧的萧敬文于涪城，斩萧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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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尚从枋头迎送传国御玺到建康，百官毕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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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秦任命雷弱儿为大司马，毛贵为太尉，张遇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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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浩北伐之时，中军将军王羲之写信劝阻，不听。既而无功，又谋划再举。王羲之写信给殷浩说：“如今我们只有小小的江东地区，长期以来，天下人对我们能不能自保，都感到寒心。竭尽国力去战场上建立武功，不是现在应该做的。近年以来，无论是在朝廷辅政的高官，还是镇守一方的大员，都没有深谋远虑，而是疲竭国家根基，各自逞能，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结果呢？没有一个人能建立尺寸之功，反而让天下将有土崩瓦解之势。当权的人，怎能不受四海之责备！如今，军队被击破于外，资源枯竭于内，要保卫淮河，恐怕都已经做不到了，不如退保长江，督将各自回到北伐之前镇守的防区。对长江以北地区，任由他们只是表面服从，稍微羁縻而已。引咎自责，改善政治，减省赋役，让人民能够重新休养生息，或许可以救民于倒悬之急！阁下也是布衣出身，任天下之重，当统帅之任，而败丧至此，恐怕满朝群贤也没有人能分担您所受的抨击。如果认为上次北伐失败的后果还不够严重，还要追求更大奇迹，宇宙虽广，恐怕你也无地自容！这是愚蠢或智慧的人都不能理解的。”

王羲之又写信给会稽王司马昱说：“为人臣者，谁不愿尊崇其主，让国家兴隆，媲美前世！更何况遇上难得之气运呢！只是顾忌自己的力量有所不及，不可不权衡轻重，再做决定！如今外部虽有可喜的机会，但是向内看看自己，则内部之所忧，重于外部之所喜。成功尚未可期，而人民已经死尽，劳役无时，征求日重，以区区吴、越，天下十分之一的资源，要经纬天下十分之九，能不灭亡吗！自己不度德量力，不到失败，誓不停止，这正是全国人民痛心叹悼，而不敢说出来的。过去的事已经不可谏止了，将来的事还可以挽救。希望殿下更垂三思，先奠定不可胜的基业，等待根本坚固，形势再举，谋之未晚。如果不这样，恐怕宫殿将为废墟，成为糜鹿游荡之所了！愿殿下暂时放下您玄虚清远的情怀，以救人民于倒悬之急，正可谓以亡为存，转祸为福也。”司马昱不听。

九月，殷浩屯兵泗口，派河南太守戴施据守石门，荥阳太守刘遯屯据仓垣。殷浩以军事行动为由，撤销学校，遣散太学生，学校由此遂废。

华杉曰：

王羲之所论，正是至理，《孙子兵法》云：“胜可知而不可为。”能否取胜，可以实现知道，如果没有胜算，是不可强求的。这就是当时的情况。北方虽乱，其实也就乱了一个冉魏，前燕、前秦都还强着呢！凉州也是独立政权，晋军能打到那里去？

《孙子兵法》又说：“善战者先为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先后次序很清楚，自己不可被战胜是前提，就是王羲之说的先奠定不可胜之基。怎么奠定呢？“修道保法”，自己修明政治，把自己国家搞好。殷浩不仅不修道保法，反而把学校给废了，如果学校都不要，教育都不搞，要国家来干什么呢？这就是搞不清本末先后了。

当时的情况，东晋自己就虚弱，而北方遍布强敌，殷浩只看见一个冉魏亡了，就要北伐，为什么呢？“情怀”作祟！北伐，收复中原，是宏大叙事，是政治正确，有一种感召人的魔力。所以人人都知道不能成功，但是谁都不敢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就是不爱国，就是认怂，就是忘记了国耻家仇。

情怀害死人！尤其是宏大的情怀，让人看不到，也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局限。于是，就只能“不弊不已”，不把家底精光，就不会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