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沉思

“......那么，微笑地与你说再见了，把你留在街角，尽管频频回首，你的不动的身影依然会在暮色中逐渐模糊，就算我一直不停地回头，一直不停地挥手，总会在最后有一个转角将你遮住，将我们从此隔绝，从那以后，就是离别了。

    然而，真有离别吗？

    真有离别吗？如果，如果在离别之后，一切的记忆反而更清晰，所以在相聚时被忽略了的细节也都一一想起，并且在心里反复地温习。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回溯时都有了一层更深的含意，每一段景物的变化在回首之时也都有了层更温柔的光泽，那么，离别又有什么不好呢？

    离别又有什么不好呢？

    如果从此以后，你的笑容在每一个月色清朗的夜里都会重新出现，你的悲哀也会随着逐渐加深的暮色侵蚀进我的心里。所有过去的岁月竟然象是一张蚀刻的铜版，把每一划的刻痕都记录下来了，有深有浅，有满盈也有空白，然后，在每次回顾的时候，它都可以给你复印出一张完全一样的画面出来。

    那么，果真能够如此的话，离别又有什么不好呢？

    那么，如果世事都能这样看过去的话，我实在也不必对我所有的那些“挫折”与“失败”耿耿于怀了吧。

    是的，有限与无限的分别，应该就只是由我们自己的命运所造成的而已。就是说，一切我所能得到的，我所能拥有的，在我得到和拥有的那一刹那里，都终于只能成为一种有限的幸福与快乐而已。

    而那些，那一切我所不能得到的，不能拥有的，却反而因此能永远在我的眼前，展露着一种眩人的、无法企及的美丽。在我整整的一生里，不断地引诱着我，引诱着我去追求，去探索，去走上那一条永远无法到达也无法终止的长长的路......”

    我在六月三十的深夜摘录下这篇席慕蓉的散文《有一首歌》，摘抄它们时，我的心情正如这篇文章一样，悸动哀伤。

    雨丝飘落，一片灰蒙蒙的天，夜色正浓。

    灯光漂白了四壁，一如我苍白的心，我极彷徨，仿佛日日在重复我十八岁之前的时光。

    心情并不好，我独坐着，如潮的思绪涌来混乱着我的脑海，想回忆些什么，在这样的下着细雨的时刻，有种想撕破暗夜的冲动，想去拥抱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想爱，想恨，想过自由的自己的生活。然而却不能。我还得日日困崤在这个家里，在这个樊笼中，樊笼里没有妈妈。只有一个穿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围着我父亲转的年轻女人。

    时间对我来说失去了意义。那些童年的美好，少年的期待，青年的彷徨，慢慢被这一刻的愁绪淹没，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

    而现在的每一天，生命竟是如此无聊的日夜重复起来。忽然想到死，就像少年维特一样。他的烦恼来自爱情，我的烦恼来自亲情。胸中积压了很多负面情绪，使我无法抛开它做什么事，甚至包括安稳地睡上一觉。痛恨？失落？空白？撕扯情绪的怨气无处发泄，困在心中，恨不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或者即刻发生八级大地震，让父母宛如世界末日前的吵闹声就此被掩盖，高跟鞋女人不会再出现在我家里。可每一天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并不会因为我的梦魇而远离。

      旧日种种随风而逝，我到底还留恋什么。

      四年了，1460个日日夜夜，在如此沉重的浓夜里，谁能来救我？

      雨么？只有加剧罢了。前尘往事何能了，都随风雨到心头。

写于马年九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