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往哪儿吹啊?我讲不上来,打在身上便散了,好像人与人的关联一样,一瞬间只留在了记忆里了。讲得清的是老鹰窠前头的浪,翻涌着,翻涌着一种联络与方向。海面上好像徘徊着父亲驾船日出作日落归的影子与轨迹,我知道他肯定清楚。岛上的渔民总说,海岛的风一年到头不停歇,春来眷南秋归偏北是大家认知里的一种定律,跟春暖花开,生老病死一样。父亲也常说,只是他走了,驾着他的船,带着他乘风破浪的执念离开了,在翻涌的浪里,呼啸的风里,伴着嘈杂的机器声丢了一辈子生老病死的约定。
风往哪儿吹啊?云彩流动着,芦苇摇曳着,沙尘翻滚着,老头子们三五结对坐在房前高谈阔论着,这是父亲的日常,是他们那代人留下来的如常,悉数平静扮演着时间线里的角色,明了一些些命数里的事,又无法预料一些冥冥中的发生。大家都清楚离开的必然,却从不随意提起。只不过意外总让人无法接受,像天塌下来,像无止境的坠落,像望不尽的黑,哪怕是留下一句话,哪怕能再清醒地感受这海岛的风,阳光,沙滩,能再留恋一下风尘仆仆赶来的关联。风往哪儿吹啊?这下父亲也不知道了。
风往哪儿吹?我知道却讲不出口,烛火明灭,僧袍飞舞,柱香缠绕,这一刻的世界属于哭声与僧侣的呢喃。周边的人都懂,生死的告别真叫人混沌。大家哭着,哭这个人的意外与可怜;大家也笑,笑与这个人一生之中的点滴与关联。只不过可悲的是这种相聚与相聚的机会。他们总说,以后大家会越来越陌生,熟悉的陌生。就像父亲他们那一代人一个一个离开,我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象。风往哪儿吹啊?僧侣的呢喃与亲人的哭笑声掩盖一切,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太阳会照常升起,离岛的交通船会如常开,来的人会如常告别,留下的人,留下的人应该会往前吧。
风往哪儿吹啊?又如何,便任其东南西北,愿离去的一路走好,留下的垂直活,水平恋,常聚也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