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来吃饭么?”
正在开会的她看见短信,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不回来了。”她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的点出几个字,后来又删了。“回来!”她特意加上一个感叹号。
好几天都是深夜才回家,这个傻子还看不出来吗?
这样也好,有些话大概也该当面跟他说清楚了。
“好的。”回复的短信很快就到。“我去买菜。”
她熄了手机屏幕,想起那个系着围裙在厨房忙前忙后的身影,厌恶像一条穿梭在脑海里的蛇。
半个小时就该结束的会议愣是被她拖成了两个小时,之前早已经定好的方案在她的要求下被轮番点评了一遍。
待到有人说“薛总,要不我们点个外卖吧?”她才意识到八点钟了。
“散会。”她从面前的玻璃杯里沾了点冰冷的白开水揉在眉心。“大家早点休息。”
员工雀跃着散了,她看着窗外此起彼伏的霓虹,点了一支细长的女士烟,抽了一口就掐熄了丢在垃圾桶里。
...
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她疲惫的关上车门,又从后背箱里找了一双平底鞋换上,地下车库的灯线路似乎出了点问题,忽明忽暗的闪着,她突然想着要是他在楼底下来接她的话,今晚要跟他说的那些话兴许可以不说了?
随即她自嘲的笑笑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丢开了,是啊,怎么可能呢?她熟练的摸到了电梯门口,按下“16”的数字,她记得这套房子当时还是两人一起选的吧?那时的他笑笑说16层房屋挺吉利的,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信了他的邪。
打开房门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不是说好一起吃饭么?莫非他还敢欺骗自己?就在她想把玄关的鞋架一把推倒发泄心中愤懑的时候,灯“啪”的一下打开了。
那个男人一脸“想不到吧?”的表情站在客厅里,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和一个心形的蛋糕被放在餐桌上,地上到处是粉红色的气球。
她对此有些嗤之以鼻,心里的某根弦却在不经意间被拨动了一下。
他殷勤的把拖鞋递过来,很自然的搬来一个凳子扶着她坐下,一脸关怀的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男人却也没怎么在意,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今天我去菜市场,看见鱼很便宜,就买了一条回来,做了糖醋鱼,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又买了些东西。”他朝桌子上指指,顿了一下说,“祝你生日快乐啊!”
她闻到了男人围裙上的油烟味,耳朵里捕捉到他说的是便宜。
便宜,一天只知道便宜。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子上,却看见对面的男人邀功似的给她递了一杯红酒,她瞪了他一眼。
他手僵硬的停在半空中,讪讪道:“生活需要仪式感嘛。”
她想了想还是接过了那杯红酒,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期间男人很多次想起来给他夹菜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那个心形的蛋糕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上面32根蜡烛燃到根部慢慢熄了。
他起来收拾的时候,她看见他在那个蛋糕前顿了几秒,最后抬起来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传来了稀里哗啦的洗碗声,大约一刻钟以后,他端了一盆热水出来,“泡泡脚吧,水温我试过了,刚好合适。”
“那什么,你等一下。”她盯着面前的半盆水,跟他说了回家后的第一句话。
正去找拖把的男人回过身笑道:“怎么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捋了捋额上的头发,“我们离婚吧。”
“哦...”男人笑了笑,“好啊。”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答应的那么干脆,之前她想过他也许会百般刁难,也许会提很多要求,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博弈准备,然而他就只是简单的说一句好啊?
尤其是他脸上还带着那该死的温和的笑,这算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一直占据主动的吗?
“房子留给你,明天我就搬出去。”她压了压语气,刻意表现得温和一些,“这些年你辛苦了,也算是一点补偿。”
“不了啊。”男人抬起头来,“东西我早就收好了,今晚我就可以搬出去了。”
她环顾了身周一圈,才发现房间里他的东西早就没在了,就连壁橱上挂着的婚纱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
注意到她的眼神,男人温和道:“我怕你看见会烦,就自己卸下来了。”
她重新坐在沙发上,却也懒得争执了,看起来这家伙挺识趣的,可心里为什么感觉有点不舒服呢?
他还在像往常一样继续拖地,似乎刚才说的话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待到他觉得一切都打理干净了,又把屋里的垃圾打包成袋,看到她看都没看一眼的那束玫瑰后,他有些犹豫,后来还是抱着走了。“我去扔下垃圾。”
“好的。”这次她客气了很多。
几分钟后他上来了,从房间里拖出了一个旅行箱,她站起身说:“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看你也挺累的。”他冲她笑笑,她看见了男人额头上那一层细密的汗珠,将眼神移开了。
“冰箱里有些包子,你最爱吃哪家店买的,微波炉热的太硬,,对胃不好,你记得蒸一下再吃。”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在沙发上盘腿坐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没打开的电视,没有再看他一眼。
“走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旅行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慢慢消失,她穿上拖鞋从冰箱里取出那袋包子丢在垃圾桶里。
盘坐在沙发上的她突然想起跟他一起回家那天,他跟父母说要跟她结婚,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他母亲眼泪骨碌骨碌的往下滚,他父亲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黑黝黝的像块碳,他大哥坐在旁边一支接一支的抽闷烟,他定定的站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最后还是他父亲说:“去吧,远远的去吧,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她看见他离开的时候眼睛很红,像是哭过。坐在车上的时候他说南方吃米,北方吃面,这回怕是要吃一辈子的面了。她当时满是心疼的拉着他的手说不怕,我也可以随你吃米的。
这些年一顿米饭没吃,倒是他天天随自己吃面食吧?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她赤着脚跑到门边打开了门,看到门外躺着一张卡片。
“迁就的最终兴许就是懦弱,对不起啊,结婚四年了还是没能配上你。”
文字最后是一张笑脸。
她看那块极不讲究的涂鸦笑脸,眼泪还是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