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仅有的一次碰到不睡男这种小生物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那是我大学里一个失眠的夜晚,大约12点钟,我下楼想散散步,便偷偷地从门禁办公室溜了出去。走到运动场我回头望了一眼,四楼从右数第一个宿舍还亮着灯,想必里面也有几个不睡觉的人。
我一路溜达到了校园里的一片小湖旁,夜风正在吹着,即使是夏天的晚上也感觉十分凉爽。湖旁有个小亭子,我走进去坐下,斜靠着柱子,望向湖心。好一幅美景。
“阁下不睡吗?”正在这时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惊的我差点掉进湖里。
我转头一看,一个小不点躺在我对面的栏杆上,大约小白鼠大小的一个小人儿。我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头,躯干,四肢俱全,戴着一顶小帽子,穿着一件宽松的大衣,月光照着他端正的五官,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一个男人。我再次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晚上好,我是「不睡男」。”小人儿脱下帽子,自我介绍起来。
我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会说话?”
“瞧您说的,我不说话难道要像猫一样喵喵叫吗?”小人看起来有些气恼。
“抱歉抱歉,我实在没见过像你一样小的——呃,人。”
吃惊的劲头过去之后我只剩下好奇,“你刚刚说你是「不睡男」?那是你的名字吗?”
“正是,更准确地来说,是你的「不睡男」。”
“我的?”我觉得自己揭开了世界帷幕的一角。
“没错,想必阁下并不知道我们出现的方式。”小人理了理帽子重新戴上,背着手踱起步来。
“生平第一次见。”我实话实说。
“事实上,每有一个晚上不睡觉的人,世界上就会出现一个「不睡男」。”
我思考了一下,头脑里浮现无数个问题,但我决定还是按发展的顺序来问。“那么——在你们出现之前,你们在哪里呢?”
“在休息,在生活。每一个不睡男的出现都是因为寄存者——也就是晚上没有睡觉的人类。”
我沉吟了一下,望着倒映在湖中的月亮。我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然而一切又是这么的真实,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我接着发问。“那么你们在出现后都做些什么?”
“我们负责运输梦的材料。”不睡男说,“从出现开始我们就加入工作,将梦的材料运输到人的睡眠中。等到寄存者入睡之后,我们就回去休息。”
“就相当于人类的工作时间。”说着我突然有了个疑问,“既然你们负责梦的运输,那为什么有时候我不做梦呢?”
“首先纠正一点,我们不负责运输梦,只负责运输材料,梦是在人类的睡眠中产生。梦的材料就来源于寄存者——「材料」是种概念性的东西,囊括了许多的元素。至于有时候不做梦嘛…”不睡男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像我这种忙里偷闲的没有运输材料。”
“哈哈哈!”我不禁笑出了声。这真是十分实在的话了,忙里偷闲的人确是不少。
“实在来说,搬运梦的材料只是大千世界里一个平凡的工作罢了,我时常想着去马场当个伙夫”
我惊奇,“哪里的话,在我看来正相反,当个伙夫多无聊,我倒是想试试操作一下梦材是如何运输的。”
“你想试试吗?可以让你见识一下,不过要偷偷的,被发现了可就不妙了。”
“请务必让我看看!”我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这种非科学性的状况让我这个现代人激动得颤抖起来。
“好的,无论看到什么都请不要叫出声,不然会立马被上级发现的。”不睡男说完,打了个响指。
倏然,我眼前的景色改变了,不再是夜风轻抚的湖边小亭,而是一个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多边形的地方。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空无一物,连地面都没有了,但是我却踏踏实实地踩在半空中,不,漂浮在空中。在我身边,那些多边形小块快速地飞行着,它们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这时候我才发现整个空间里十分敞亮,但是从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光源。
一个伸出一角的球体从我身边擦过,差点撞到我的手臂,我不禁小心翼翼起来,以防出了什么差错。突然,我瞥到一个与众不同的碎片,它的形状像一朵云一样停在半空,正在缓慢的发生形变,我忽然有了想去抓住它的念头,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导致一些不可知的后果。当我试图跳起来去抓住那个碎片时,整个空间似乎因为我的念头在移动,并不是我通过什么力进行了位移,而是整个空间像是被一只手调整了一下,将我和碎片的距离缩短了。
我伸出手抓住了那片云,随即脑中就产生了一个情景,一只奇怪的生物在空间里快速奔跑,突然他转过头来看着我——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无论怎么形容它扭曲和丑恶都不为过,我完全忘记了不睡男的告诫,惊的叫出了声。下一秒,我就又回到了湖边的亭子里。晚风掠着湖面吹过,让还没有完全从那只生物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的我感到一阵凉快。回过神,亭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找到不睡男的踪迹。
我沿着湖走回宿舍,望见四楼那个寝室的灯已经关上了。躺在床上,我回想着半夜发生的一切,迷迷糊糊中思考着这是不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