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长得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却天天哪也不去就守着自己的破房子务农生活。不去街上闲逛,也不去酒馆调笑,就天天把自己宅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也出不来个大动静,邻里总觉得哪天他要是死了也要臭了才会被人发现。
这么一个云淡风轻的人某天却到处找存在感?
他举着一个写有“逸芳木雕”四个字的麻布旗子,站在村口,逢人就问别人认不认识。而且是见人就跑过去问,热切得不行。
大人们敷衍两句就过去了,倒是把一些爱在村口玩的小孩子给吓得不轻。
很多人是连他这个人都不认识,哪还知道他说的这个什么东西。
小李是这一代的小队长,看着他天天在村里这样也不是一回事,于是这天小李就去劝他想让他回去。
没想到他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本以为说两句就行了,没想到他居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小李。这整的小李没办法了,于是就跟他拉扯了起来。
谁知他突然就哭了起来,把脸埋在手心里,闷声哭的悲恸的很。边哭边说,小李你让我继续找人吧,我必须得找到有人认识我呀,必须啊!
小李着实被吓得不轻。叔您别哭,您先别哭,有啥事您跟我说说,我能帮的上忙的一定帮!
原来是刘奇不知道咋知道他家里面有一个木雕挺值钱的,突然有一天来把木雕给他抢了,硬说是偷的他家的,那木雕被周围的人一围观也看不出个啥,刘奇做过木雕生意,把这木雕里里外外分析了个遍说得头头是道的。众人听懂了七八分,知道这木雕确实不凡就更不信这整天务农的乡下人怎么买得起这东西。他说是他自己雕的,众人更不信,也就散了,于是刘奇把木雕拿走了他个人也没拦住。
小李问,您自己雕的?!
那是我给我妻子雕的唯一一个木雕,她去世后,我再也没碰过刻刀……
那行吧,您回去别在这问了,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小李回到家,闲暇时候问他爸知不知道“逸芳木雕”?
我外出务工回来的时候年纪也不大,怎么也没听说过这个,他骗人的吧,卖个惨求人信想刘奇迫于压力把木雕给他?
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第二天小李跑去村长那问。
村长说,我们这一代人烟很稀少,一户人家有个啥事儿周围的人可能都不会知道。这穷乡僻壤的,很多年轻人都出去务工回来的,更不会知道这个人,或许有些一直住在这里的人比较清楚,你找个年老的去问问。
小李问了很多老年人也没人知道这个人。
回去路上忍不住吐槽,啥木雕!这又穷又偏僻的乡下怎么会有这种匠人?
谁说没有?路边一耕地的大娘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小李。
小李眼前一亮,跑过去。
大娘你真知道我们这有个会木雕的?
呵,他岂止是会雕,他是个木雕大师啊!
谁?!
张逸夫!张雕师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害,他很小就有木雕的天分,大了点,就跟老婆一起去了南门做木雕生意,后来老婆死了,他也就没雕了,据说是回老家了
回老家,这里?
对啊,我是南门嫁过来的,所以知道这个人,他有名在外难怪你们本地人都不知道他,不过我嫁过来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过他,也不知道他老家在这是不是个谣言。
那你知道他长啥样不?
我没见过他,但我喜欢木雕的娘家一亲戚见过他,他很痴迷张逸夫的木雕!得知张逸夫封刀后还伤心了很久。
太好了,那你能把他请来吗,要他帮张逸夫大师证明一下身份。
啥?!!你认识张大师?证明身份?害!我没见过他我有他照片啊!当初他给他老婆雕了个木雕,栩栩如生的!上过南门地方报纸的,我收起来了打算去找他雕一个的结果还没去他就封刀了。
说着她急匆匆的进门了份报纸来,诺,就是他。
小李敲开了刘奇家门,刘奇,你说起来还是个做木雕生意的,连张逸夫张大师都不知道?
啥?张大师我当然知道,你问这干啥。
你抢的那个木雕!就是人张大师的!
啥?!哈哈哈你开玩笑吧,张大师在南门响当当的怎么会在我们这山旮瘩里,还是他?那穷农民?切,开玩笑!这木雕就是我的!
小李愤懑得把那份报纸拿出来,你自己看看!
张逸夫在他那破屋门前坐着,边儿上立着那块就招牌“逸芳木雕”,看上去孤寂得很。
小李远远看见了,皱了下眉头挺心疼的。于是换了个欢喜的表情挥着手跑过去。
叔!叔!我帮您找回来了,您的木雕!
张逸夫闻声,低着的头瞬间抬起,那双目像回魂一样有了神采。他嚯的一下坐了起来,跑过去接住木雕,眼泪不住得流了两行。
欣喜之余,招呼了小李进屋坐坐,反复表示了感谢,说得小李都不好意思了。
哎哟叔你快别说了,小事小事。
那可得好好感谢你,这是我最后一件木雕了。
您技术那么好,怎么说不雕就不雕了?
张逸夫表情一滞,看着那旧招牌。一心一心,没了心也就什么也不是了。
那个“心”,是您夫人?
我夫人叫曹心,她和我本是青梅竹马,我俩十七岁就结婚了,然后去了南门做生意,安家。可我没照顾好她,木雕生意越来越好,她身体却越来越差。我太痴迷木雕了,最后她倒下了我才知道她已经油尽灯枯了……
我当初想把更多木雕卖出南门,每天都很忙。她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也是也就没告诉我,只是日日更贴身得守着我,守着我……说到这他已经泪流不止。呵呵,曹心曹心,果然到最后都是个操心的命,呵呵……
小李听着听着双眼也有点氤氲。
她走了,我的木雕店就被挖空了,心都没有了,想卖再多挣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小李看他样子真的太痛苦了,安慰他说,叔,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别总是沉浸在从前的悲痛中啊!生活还得继续的!
张逸夫听后沉默了,低着头,闷闷的声音传来。她已经融入我的骨血 我的精神,她没了,我就死了,又何谈“生”活?
小李听后竟觉得眼前的大男人像个委屈的小孩,委屈伤心却找不到出处,慌张无助。
走在回去的路上,小李脑中还想着张逸夫说的那句话。
人到底能有多感性,多长情呢?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想起她我还有剜心的痛呢。
我也想好好生活重新生活,但我很笨,我想不到办法。我就是个没本事的人,所以她才会那么辛苦,所以我现在连忘记她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