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孤独 ——己亥岁末忆子厚

        国庆小长假过半时,一张一时兴起的飞机票,我飞去了神往十几年、折磨了我整个青葱岁月的桂林,却又鬼使神差地掉头去了湘地永州。那是我第一次离河东先生那么近,走在永州古街的青石板上,抚摸着斑驳的墙壁,青色、黄色、灰色,岁月调和着它们,连同门口半旧的红对联,生生和谐。背阴的墙角滴滴答答的水珠凿出一排整齐的凹凼,顺着水帘往上,仰望亘古未改之苍穹,隔着历史长河,我仿佛看见他瘦削的背影孱孱弱弱地消失在街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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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有人说这是首藏头诗,是柳子厚在写自己的“千万孤独”。

      他家世显赫、年少得志,二十一岁便考中了进士,仕途亨顺,他却意气风发地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觉得这些玩意儿跟他“治理天下”的伟大理想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如此年轻有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他,看着弊端横生的朝廷,便毅然加入了改革大军,意欲打击专政的宦官、削减藩镇的势力,重振朝纲!只是,子厚忘了戴上“主角光环”,加之和一帮猪队友谋事,执行改革如儿戏,最终是“一本好经让歪嘴和尚念歪了”,等到宪宗即位,“二王八司马”只能一首《凉凉》浩浩荡荡各奔天涯,至此永别了。

      永州是个小众的旅游城市,北有长沙、张家界,南有桂林、广州,能有多少匆匆而过的脚步愿意为它驻足呢?就像江华的涔天河水库,宛若嵌在连绵青山中的一块碧绿剔透的翡翠,不可方物,却鲜有人领略她的美。泛舟湖上,远山起伏衔天宇、近水泛泛悠人心。湖边蜿蜒的山路给水库镶上一圈银边,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个湖面,闪动着灿灿金光,忽而一只水鸟擦水而去,消失在湖光山色之中。蓝天、白云、碧波、红日,还原了山水最纯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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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厚来这里,却不是美景使然。被贬永州,编制外的司马,闲职一枚,如同贬谪黄州的苏轼一样,无权、无房、不能干预政务。实则:远看司马一个,近看死马一匹!糟糕的环境、恶劣的条件,折磨地他浑身病痛。母亲、女儿的相继离世,他孑然一身徘徊在破旧的龙兴寺,朝起倚门看朝阳、日落驻足伴明月,寒来暑往,复制了十个春秋。昔日亲友的疏离,各方求救亦无果,在等待中子厚渐渐熄灭心火。此时,于子厚,孤独,既是客观状态,亦是主观自觉。

        湘水之畔,浮桥引路,拾级而上便是柳子街,300来米长的古街道,有着扬城东关街的味道,却没有东关街的繁华与拥挤,没有餐馆、客栈,有的只是墨韵飘香的画廊书斋。这儿便是子厚当年居住的地方,它如同柳子厚被朝廷遗忘一般,安安静静地守望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街中心的柳子庙是柳宗元祠堂,街旁是子厚命名的愚溪,安逸而从容地围绕着古街潺潺流淌。一条街、一座庙、一湾溪、一个人。愚者不愚,笑尽天下自命聪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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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悲情充斥了子厚的一生,他空有满腹才华却一生都没有走出“贬谪”阴霾。正如这永州美景,没有办法在富庶的中原大放异彩,却偏偏被上苍安排在了这蛮荒之地,若不是柳宗元,这些奇山异水还不知道要在乱山岗里埋没多少年。但是,永州之美终究还是向世人揭开了她的神秘面纱,正如,千百年后,世人还时时传颂着子厚的诗句文章,称赞着他心系百姓。莫说当时他理想的“封侯拜相”,就连那个紧紧攥着他命运不放的唐宪宗李纯,又有多少人还知道他的名讳呢?历史长河淹没了数百位天子,却只出了一个柳宗元!

      《潜伏》里有这样一句台词:有一种胜利叫做撤退,有一种失败叫做占领。如果换在“做人”上,可以这么说:有一种胜利叫坚守,有一种气焰成暗淡!子厚所有的孤独与坚守,在千年历史长河的冲刷后,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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