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叫醒我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不信你看,地上那一个面目狰狞的尸体就是我的。在尸体的右手边放着的是我的手机,从高高的山崖上坠落,它竟然没有一丝损失,真是神奇,但是,它完好无损又有什么用?我相信即使再过上一两天,这个手机也不会收到任何来电或短信,我是这个世界上的“隐形人”,存在和没有存在是一样的,说不定,一些见不到我的人还拍手叫好,像寝室里的同学会大声叫着“终于可以多出一个床位来放杂物了,”我甚至还能脑补出她们的对话:

“咦,她人呢?”

“切,谁知道,管她呢。”

就这样,我被排除在了世界之外。

也许再过上一个星期,星期六或者是星期天,那个时候妈妈会打来电话,这两天是我和她的固定通话时间,但是打过来也是无用的,手机早已在山埃的寒风中和时间的流动中,关了机。

第一个礼拜,妈妈可能会不以为然,并不在意,等到了第二周,仍是关机,那妈妈可能就会着急起来了,她没有我学校老师的联系方式,也不认识我的任何一位大学同学,以急性子的她来说,说不定就会立刻买上一张火车票杀到学校来找我。火车要40多个小时,如果妈妈足够爱我,在意我的话,她应该会买一张飞机票,但是我妈妈从来没坐过飞机,在我生长的那个小城市也没有可以抵达我学校所在地的航班,她还得倒一班高铁坐到我们那里的省会,然后凭她那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和迟钝的大脑胡乱地问,找,最后终于坐上飞机。我其实希望她坐不上飞机,或者是根本就不要坐飞机,火车也不要,像是不够在意我,或是很相信我,相信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危险不会发生在我这个有智慧的21世纪大学生身上。因为随即她会发现,她即将到达的是一个北风凜冽,极度寒冷的地方,有别于南方4、5月阳光普照的明媚天气,北方的阴霾空气中还刮着朔朔地渗人毛穴的寒风,一下一下,像一把无形的刀。

她言语不通,对我所在的城市又一无所知,下了车,还得用蹩脚的普通话向行人问着路。

公共交通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轻轨,她可能曾经从我口中听到过,这种方式既快捷又便宜,但她从没坐过,也不知道究竟要在哪一站下,另一种方式是她大一送我上学时乘坐过的111路公交车,为了保险起见,我猜她会选择后者,和第一次来时一样,她依旧会没有位置坐,这辆公交车据说是出其的难挤,因为是火车站始发,所以任何时候都是乘客满载,但我相信有别于第一次我们一家三口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负重前行时的狼狈,这一次的妈妈一定站的清醒,看着窗外截然不同的街景市貌,她会想些什么?

也许她会有些丝丝期待?可能她根本就不觉得,像我这样一个“大孩子”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切不过是她为了来看我找的借口而已。

她早就想来了,在我20岁生日的时候,在每一个国庆假日,又或者是哪一个她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的跟我提到,她特别后悔大一送我来上学时,还没好好看一看这个城市就离开了。

“都怪你,非要赶紧给我们买了当天下午回去的票”她总是这样一脸不满的碎碎念道。

我知道,几千公里的距离,和大半年不在家的空闲时间里,她很想念我,可我又如何不想念她呢?我犹记得我高三毕业那年暑假,刚接到录取通知书时一家人的喜悦,以为考上了什么了不起的学校,结果,跨越几千公里的距离而来,一看发现不过是野草一堆,那一刻,我看见爸爸妈妈眼里迅速黯淡下去的光。

寄希望于,不如一开始就无希望,我不想让他们再失望了。

妈妈你知道吗,每一个端午节我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刚刚和同学出去吃了多少多少好东西,都是骗你的,没有聚餐,没有好吃的,也没有人,在空荡荡的寝室里,和你通完电话后,我吃了两个包子。

我不能接受自己是一个不被人喜爱的怪人,同时,我也不希望你们看到这样一个不被人群所接受的我,就让你们在远方的想象中,认为我生活的快乐且幸福吧。

下了公交一路畅通无阻的去到我寝室又怎样?没有我,我的床铺也已经被各种五颜六色的行李箱给占据了,你会发现平常你在视频那头听到的同学嘻嘻哈哈的笑,并不是开心时喜悦的笑,而是取悦伙同嘲弄的笑,来自一张张冷漠又略带鄙夷的脸。这是你要面对的真相。

找到校领导又怎样?找到了我又怎样?你的女儿死于没有任何征兆的自杀,这是你这趟旅途的终点。

畅想尚未结束,躺在地上的我身边的手机却嗡嗡嗡的震动起来,一个未知号码,上面显示来自山东青岛,骚扰电话吗?我在嗡嗡嗡的震动中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渐渐没了意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躺在寝室床上,然后去洗漱,听见有人说,昨天晚上地震了,2.5级,感到床身发生了明显的晃动。

后来我回到寝室打开微博,整个社会热点都被我所在城市发地震的消息所占据,但是我打开微信,QQ,没有任何人向我发来关于“你还好吗?”的询问,爸爸妈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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