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

“孩儿他爹,猪肉最近价钱可高了,咱给书生还做猪肉饺子么。”

母亲的袖子撸起,双手用力的和着面,桌子咯吱咯吱伴随着。母亲黑黄的小臂如用了几十年的擀面杖。

“书生高考正是补充营养的时候,娘们家的就只知道省钱,书生要当大学生呢。”父亲唾了一口唾沫,大摇大摆走出家门。

母亲瞪了一眼父亲的背影,嘴里抱怨着父亲不搭把手。又埋头和面。机械工一样。

手擀面条下锅正咕噜咕噜的, 父亲迈着小步走进了院子,高喊着“秀~秀~...”

母亲赶忙在围裙上擦擦手跑出厨房:“咋了呀,瞧把你乐的。”

“秀啊,看,牛肉那,做饭店里的土豆炖牛楠,卖好几十呢,俺上次去县里要钱,老板请吃过嘞,好吃得很啊,书生肯定喜欢。”父亲哈哈大笑,笑是石头,笑出了满脸涟漪。

“哦呦,吃了好吃的也不知道给俺兜回来点,这俺也不知道咋做哎,书生不喜欢吃了可咋整。”

“哎呀 卖牛肉的给俺讲了,明俺做。”父亲喜滋滋的盯着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或许里面包裹的是金子。

“那俺这回也好好的学学,快快吃饭吃面条,肉先挂起来 别让隔壁坏猫给偷吃喽。”母亲又在围裙上擦了把手去接父亲手里的牛肉。

“今天这面条咸。”父亲嗔怪母亲。

“废啥话,爱吃吃,不爱吃也带吃,吃干净。”

母亲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给了父亲。

“明到县里做公交车要一个小时里,你再去借咱村长家的饭盒,明去县里买一个以后专门给书生送饭。”父亲用手狠狠擦了嘴,满口胡渣黑白交错。嘴里依旧吧唧吧唧奏起了属于父亲的乐曲。

次日太阳升起,母亲已经在削土豆,土豆在母亲手里很快脱光了衣服,嫩的出水。白的发光。

母亲年轻过,或许不曾年轻过。麦地里长大的女孩当不了露水。只是缺水的干瘦身体。却什么都能做。为了大学生

“也就县里人吃这么复杂,一顿饭配料就那么贵,这代卖多少大豆啊,不值,不值。”母亲叹口气。


父亲僵硬的四肢用心的切着牛肉,工地的风吹日晒早就辨别不出五官了。

红是父亲,白是儿子。

县城

父亲抱着保温盒终于下了破旧的公交车,步行到学校送餐处,许多拎着饭盒的家长已经在了。他们的脖子都好长。他们都望着,盼着。

盼出名牌大学的学生。名牌也可以去掉。只要是大学生,都成。

父亲想:书生上学真好,真好,以后书生有出息了可以天天吃土豆炖牛肉了。孩他娘也能吃了。

父亲懂烂漫,抱着土豆炖牛肉奔向教学楼。他想给书生一个惊喜。

期中考试的班级名次名单已贴在教学楼前。

父亲想着书生发的信息写着考了第十名,怎么瞅不见书生的名字啊。书生的名字在一班名单的倒数第十。

父亲的眼睛由亮变暗,再由暗变亮。四肢一软,慢吞吞的挪着步子,耷拉着脑袋。

农民依旧是农民。

一个趔趄,土豆牛腩撒了,父亲望着,望穿秋水。面部扭曲,五官移了位。父亲的脸重新组装了。

红的肉。

父亲半蹲着拾起饭盒,有没洒出来的,能吃。够吃。

可心脏不好使了,痛啊。痛是浪费,痛是欺骗。痛是大学生。

教室。

“书生,别睡了,快放学了。”同桌拍了拍书生的背,小声叫书生。

讲台老师绘声绘色,唾液横飞,眼睛能看到的距离是到前三排。

书生直起背来,揉了揉眼,给同桌写道:吾日三省吾身,睡否,吃否,玩否。

今天逃课去新开的饭店吃土豆炖牛腩吧。

书生看向窗户外,父母怎么还不来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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