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份,星巴克猫爪杯走红网络,引发一场猫爪杯圣战。内外两层玻璃杯,外部布满樱花花瓣,内壁被做成猫爪形状,还搭配一个小猫杯垫。为了买到这个杯子,有的人睡在星巴克门口,有的人大打出手,有的人差点把星巴克给砸了。
“一个杯子引发的战争”背后是星巴克饥饿营销的又一次胜利,也侧面反映了猫咪经济的巨大威力。在谈恋爱费心力、约朋友见面没时间、生活全面被工作挤压的当代社会,谁不想来点猫猫狗狗呢?2016 年,我国宠物猫狗的市场规模达到了 1720 亿元。到 2020 年,宠物经济市场的总体规模预计达到 2000 亿,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宠物消费市场。
与此同时,年轻人的触角不仅伸向猫猫狗狗,还将香猪、蜘蛛、蜥蜴、六角蝾螈等宠物新品种拥入怀中。上面提到的四种新型宠物已经超出很多人的认知范围。但还有那么一群年轻人养着一不小心就会送上自己性命的毒宠。
毒宠,也就是有毒的宠物,通常是蛙、龟、蜘蛛、蝎子、蜥蜴之类的动物。
纪录片《疯狂的消费时代》第一集“宠物有毒”带我们走进这群拿命养宠物的人。在东南亚最大的花鸟鱼虫批发市场广州花地湾里,隐藏着几家售卖毒宠的店。从外面看,这些店铺与市场里卖普通鱼虫动物的店铺没什么区别。走进去,看着一箱箱颜色艳丽的爬虫动物,听老板介绍:“这个伊朗蜘蛛,毒性很强,新手上路得小心……”
虽说毒宠市场很小,但花地湾批发市场的毒宠商铺里早已有了代购的身影。市场里有专门卖老鼠的店铺,这些人工养殖的老鼠被毒蛇主人买走,成为主人奖励爱宠的方式。
纪录片里,一位蝰蛇(杀人之王)主人被爱宠咬伤脚。在治疗期间,他睡在医院,一条毒性稍低的蛇待在床头陪着他。他似乎对差点被咬死毫不在意,谈起自己的经历就像我们谈论今天是星期几一样平静:“既然养这个,你就应该做好了被它咬的准备”。
串起整集纪录片的人物是维叔,曾经的毒宠深度玩家,如今的毒宠“顾问”。在广州,一旦发现家里被隔壁的毒宠入侵,或者一不留神被自己的爱宠咬伤,都可以打电话给维叔。10 年前,和维叔同龄的年轻人在疯狂追星时,他在照顾自己的伙伴——毒蛇。从伙伴口中死里逃生数十次后,维叔换了种爱伙伴的方式,不再独自拥有任何毒蛇,想伙伴了就全身武装跑到毒蛇出没的树林里看看它们。
在喂自己的眼镜蛇时,年轻设计师阿君被咬伤了左手,在还算清醒的时候,他拨通了维叔的电话。维叔看到阿君的那一刻,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死了”。
万幸的是,治疗及时,阿君捡回一命。这之后,维叔不定期找阿君谈心,劝说他放弃继续养眼镜蛇。
在阿君和眼镜蛇的最后一天里,阿君去市场给爱宠买了食物(活老鼠)。回到家,阿君坐在眼镜蛇箱外,看着自己的眼镜蛇吃下与自己在一起的最后一餐。他哼着伍佰那首《徘徊夜都市》:
“蓝色的霓虹灯闪烁着泪水,啊~啊~,一生的期待,是不是你……面前的路,罩着茫茫雾海,我冷冷清清这条路上无人知”
阿君用这样一段话与自己的眼镜蛇告别:
“其实我养毒蛇这么多年,我一直感觉到,这是一个进化得相当完美,但是又非常孤独的物种,有时候看到它们,安静地看,我会想到我自己。”
纪录片结尾,阿君骑着摩托送别自己的眼镜蛇,旁白说出了本集最精彩的一句话“是他放过了蛇,还是蛇放过了他”。这集纪录片刚开始的时候,弹幕里一片怀疑、不理解、不明白。到了结尾,我们理解了阿君的孤独,以及眼镜蛇给予阿君的陪伴。养毒宠确实够疯狂,但背后何尝不是一种只能靠消费特别的商品或者限量品来纾解焦虑、驱散孤独的无奈。而无奈背后是整个时代的疯魔。
对于生活在广州的阿君来说,养蛇比养人简单容易,就算那是一条有毒的蛇。比起一般的蛇,有毒的蛇反而更像被人类丛林法则围困的阿君。
在经济学中,有这样一个名词“口红效应”(低价产品偏爱趋势):
放到现在,买不起大件(房)的年轻人选择自己承受范围内最贵的商品,来制造一种内心的安慰。毒宠、戴森吹风机和吸尘机、菲利普电动牙刷、激光虚拟键盘、Bose 耳机……这些全是当代年轻人的安慰剂,他们产生的效果与口红效应类似。
除了承受范围内最贵的商品,那些不那么贵但能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显示个人品味的商品也是年轻消费者的选择之一。前段时间引发骚动的优衣库 X KAWS 联名 UT 属于这一类商品。99 元换来一件印有 KAWS 作品的 T 恤,确实赚了。毕竟,KAWS 在 2018 年被 Dior 看中,在今年 4 月份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出 1 亿多港元。
年轻人有意无意地在社交网络打造自己的人设,而通过所用的商品来凸显自己的人设是最直观、也是最便捷的凹人设方法。消费人设也因此成为一个人的重点展示项目之一。而并不是所有年轻人一拍脑袋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商品来维持自己的消费人设,这个时候就该种草文、拔草文、开箱评测登场了。
消费者与推荐产品的网红之间,消费者与带货明星之间,消费者与品牌之间的关系也不像从前那样松散。用法国社会学家米歇尔·马费索利的新部落理论来说,围绕不同的消费行为,形成不同的部落。这种形式的新部落虽然脆弱,但是部落内部的情感联系十分亲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总是喜欢看同一个人的安利文,总是倾向于跟着一个固定的人买东西。
消费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不只是用钱换物的交易,而是与精神世界紧密相关的一种活动。用钱买安慰、陪伴也好,用钱换来一种归属感也罢,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重要的永远是钱换来的东西,而不是钱本身。尽管,这届年轻人表现得要比任何一届年轻人都爱钱。
对待消费,现在的消费者脱离了最初的“埋头买买买”阶段。我们是这么走过来的:
回到 520、618、816、双十一还新鲜的时候,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线上线下,只践行一句话“买买买”。人们的钱包纷纷鼓起来,国内迎来了这波报复性消费。
有钱后必须花花花的报复性心理消停了,那股冲动劲儿过去了,“撒钱抢马桶盖”“卖肾买手机”“宁愿在宝马车上哭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都成为了警世寓言。
热血沸腾后,消费者略带反思精神,进入现在这个阶段。但合理消费,仍然不存在——“我所认识的周围的年轻人基本上只有两类,不是欠了马云以及银行一屁股债,就是省吃俭用疯狂攒钱”。
虽然我们已经摆脱了只知道“买买买”的阶段,但还是常常被老佛爷卡尔·拉格斐这句话所迷惑——“我们生活在一个昂贵和不贵,可以很好共存的时代”。因为不贵的对立面不再是昂贵,我们常常会因为“不贵”,买很多无用的东西,而一点都不心疼。
很多人借用英国思想家齐格蒙特·鲍曼在《工作、消费、新穷人》一书中提出的“新穷人”来形容现在的年轻人。年轻人的穷有时候是无可奈何,有时候是心甘情愿,有时候是自作自受,但没有年轻人愿意用消费代替真情实感和真人的陪伴。
然而,事实上,消费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治愈了年轻人。不过,有一点年轻人必须看明白——消费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想要知道这些年中国人都买了些什么,又为什么买这些东西,这本《购物凶猛:20世纪中国消费史》可以告诉你答案。每次消费的变化都是政治与文化的演进,或许我们可以从 20 世纪的中国消费史,窥探中国的全貌。
作者:孙骁骥
出版年:2019-2-1
信息来源:
《Consumption in China》,LiAnne Yu,Polity
《奢侈的!》,戴娜·托马斯,重庆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