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左右我们家基本上搬到了回龙观,当然北锣鼓巷还有房子可以住,爷爷奶奶住了北锣,父母住回龙观七里渠。此时我还在北锣鼓巷小学上学呢,白天上课下午就自个儿坐车到回龙观那个家休息。晚上不如在北锣,还方便,但是无聊啊。在父母身边踏实,其实主要是热闹,晚上去烧烤摊上一坐就得到半夜十一二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特别困难。通常都是在家起来也不洗脸,闭着眼爬上车,在车上睡一路,从六环外的昌平颠到北二环的北锣。有的时候在地坛公园门口买个煎饼果子就当早饭了。那时候吃一个叫永和大王的早餐店最频繁,去吃油条喝豆浆,油条太贵,五块钱一根,还特别短。当时就想我以后自己绝对不吃这种东西,早餐店就是在抢钱。
因为睡的晚起的早,上课就经常犯困睁不开眼,我当时才多大啊。老师天天给家长打电话,当着我面儿在电话里跟我家长批评我,说我不写作业上课睡觉天天迟到,趁早给我转学吧。说到迟到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那时候要求我们学生早上七点半到校八点多要做早操,我每次都是在他们做操的时候悄悄地从操场旁边溜到教室里。但是被抓了好几次,一抓到我就给家长打电话,现在看来老师怎么这么有钱,电话费都不心疼的吗?其实单单是迟到那倒无所谓,主要是上课睡觉、不写作业、下课捣蛋,因此多次被学校请家长劝退或转学。因为那所学校一般外地孩子都进不去,在那里的都是北京本地孩子或者外地借读的学习特别好的孩子。巧了,我从小在北京长大占了个能上好学校的便宜。
我每天在六铺炕那块儿花一块五毛钱坐625路公交,先坐15公里左右到龙泽,再从龙泽坐19路小公交到瀚林学院下车,然后再跑到朱辛庄小区。
有一次,放学后我身上就还剩五块钱,坐公交花了一块五,到了龙泽又因为嘴馋就买了根炸麻花,花了我三块五毛钱,吃完麻花才意识到没钱坐车回家了。
但此时19路公交来了,我想都没想从人堆里挤了进去,上车的时候为了不尴尬,别人拿卡刷卡时我也把手往那边一伸,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没想到司机眼睛太尖了。
“穿绿色校服的那个小男孩下车,要不就买票补票!”
完了,被发现了,太尴尬了吧。环顾四周,一车的乘客就我一个穿绿色校服的,说我没错了。司机见我没反应,就冲着后面的乘客喊道(其实是冲我喊)。
“就你,还看谁呢,要不买票要不下去!”
“快点,一车人等你呢!”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个坏坏的大姐,这不推波助澜想让我下去呢吗。
一位邻座的叔叔见势不好,悄悄跟我说:“去把票买了吧,就一块钱。”我说我没钱了,谁知司机的耳朵贼灵:“没钱就下去,没钱坐什么车!”看上去太蛮横了。
邻座的叔叔立刻从背包里翻出一枚一元的硬币,让我快点送过去,可能是因为我不投币车就不走,他想尽快回家吧。当时没顾太多,拿着钱就投进来投币箱。我又回到座位上对好心叔叔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如果说在别的地方,人们可能会说三道四的,但是那时候在首都人们的素质都是非常高的。一路上司机没有计较刚才的事情,连吱声都没吱声,以我现在的经验来看如果在外地,这一路上司机肯定会不住嘴地唠叨。
一路颠簸一路安静一路尴尬,累了一天下班后公交车上的人各忙各的——有的在忙着张罗孩子学校里的事儿,有的应付领导的察问,有的提溜着买回来的新鲜青菜,有的坐在座椅上睡着了……这时候最尴尬的是我,背着个大书包戳在那个小角落里,那是我内心的角落,为什么每次做什么事情都那么不如意?
我还在纠结着生活对我的不公平,公交已经到了我该下的那一站了,刚反应过来车已经驶离了瀚林学院,想叫住司机让他停车我下去,又想还是算了吧,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没办法,只能到下一站七里渠西桥再下车了。只不过那样的话还有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家,又能怎样,谁让我这么贪吃,把坐车的钱买了麻花。
背着个大书包屁颠屁颠地回到家,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烧烤也开始好一阵了。我们家烧烤以前是晚七点半开始摆摊生火,七点四十就可以卖了,每天晚上大排档人都特多,挤不过来。
到家之后我妈就问我又去哪疯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说我老师又给她打电话了,指责我不写作业上课睡觉天天迟到。这又能怎样?家里做自营服务业的,父母对孩子的关注肯定要少许多,这很矛盾。又想让孩子学习好,自己还有赚钱供孩子读书,但是家里又没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跟我妈说了没钱坐车的事,她数落我说,我嘴太馋,就是个小馋猫。还说如果因为嘴馋回不了家的话活该!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天天偷摸买那些垃圾食品。
而今我身在山东省,因为年龄大了嘛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经济显得那么紧张了。但是就算我再不宽裕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得到别人救济后心中窃窃自喜。
此事在我记忆中无法抹去,很珍贵,很有意义!
2019.10.01 北平志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