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宋填词152|黄昏时候杏花寒,岳珂诗词俱佳,指点辛弃疾词病

前言

《观宋填词151 》说到,岳飞的长子长孙岳甫有个弟弟叫做岳珂,是叔父岳霖的儿子,比岳甫更有名气和才华。

岳珂(公元1183~公元1243年),字肃之,号亦斋,晚号倦翁

一、岳珂父子

岳飞和岳云被赐死后,岳家老小被流放到岭南。

岳飞在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被宋孝宗平反时,岳甫25岁,但是他的叔叔岳霖(1130年-1192年)才仅仅32岁,这个岳珂(公元1183~公元1243年)在21年以后才出生,并没有受到过岳家子孙当年的磨难。

岳霖比较有名的故事,是为唐仲友与台州营妓严蕊之事昭雪,严蕊还填了一首词流传千古:

不是爱风尘 ,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

去也终须去 ,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

岳珂出生时,岳霖已经52岁。 绍熙三年(1192年)十月,岳霖62岁卒于广州知州任上, 当时岳珂年方十岁。岳霖临终执其手嘱咐道:

“先公之忠未显,冤未白,事实之在人耳目者,日就湮没。余初罹大祸,漂泊囚螺。及至仕途,而考于见闻,访于遗卒,掇拾而未及上,余罪也。苟能卒父志,雪尔祖之冤,吾死瞑目矣”!

岳霖卒后由岳珂从岭南护丧北归。从此,为岳飞收集其遗文遗事以“忠显冤白”,成了岳珂一生中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二、《金佗粹编》与《桯史》

1198年 ,岳珂参加洪州(今江西南昌)漕试中举。开禧元年(1205年),岳珂作为承务郎监镇江府户部大军仑从官九品二年,期间考中了进士。

嘉定十年(1217年),岳珂以奉议郎权发遣嘉兴军府兼管内劝农事,岳珂家居嘉兴, 一边从政,一边搜集整理岳飞遗文。

此后的岳珂仕途顺利,甚至在绍定元年(1228年), 升为朝请大夫,权尚书户部侍郎 赐紫金鱼袋。嘉熙四年(1240年) ,岳珂任权户部尚书,为正三品,转官为通议大夫。

嘉定十一年(1218),岳珂向宋宁宗上书《金佗粹编》二十八卷。因为岳珂当时居住在嘉兴金佗坊((今嘉兴市第一中学附近),因此这部书命名为《金佗粹编》。

《金佗粹编》(28卷,后续编30卷),是岳珂为辨其祖父岳飞之冤汇编而成, 也是后人是研究岳飞的重要资料。

岳珂另有《桯史》15卷,记载了两宋时代的朝野见闻,也有一定史料价值,为历代史家所重视。

其他的著述还有《吁天辩诬》、《天定录》 等等。

三、岳珂评辛弃疾词

岳珂在《桯史》卷三中,记载了自己年少时,当面点评辛弃疾词的一段故事:

稼轩以词名,每燕必命侍妓歌其所作。特好歌《贺新郎》一词,自诵其警句曰:"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又曰:"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每至此,辄拊髀自笑,顾问坐客何如,皆叹誉如出一口。

既而又作一永遇乐,序北府事,首章曰:"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又曰:"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其寓感概者,则曰:"不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桯史》

岳珂提到的这两首辛词,一首是《贺新郎·甚矣吾衰矣》,另一首是《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从岳珂的描述来看,辛弃疾对自己的这两首词非常得意,甚至每次听到歌女演唱到其中警句,总是开心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拊髀[fǔ bì]自笑)。

辛弃疾还很喜欢听别人的评价,但是大多数人要么孙谢(辞谢),要么不疼不痒地说上几句不着四六的话。但是年少的岳珂,却毫不客气的提了两点意见。

特置酒召数客,使妓迭歌,益自击节,遍问客,必使摘其疵,孙谢不可。客或措一二辞,不契其意,又弗答,然挥羽四视不止。

余时年少,勇于言,偶坐于席侧,稼轩因诵启语,顾问再四。 .......余曰:"前篇豪视一世,独首尾两腔,警语差相似;新作微觉用事多耳。"于是大喜,酌酒而谓坐中曰:"夫君实中予痼。"乃咏改其语,日数十易,累月犹未竟,其刻意如此。 《桯史》

岳珂说前面那首词“首尾两腔,警语差相似”。可能是指《贺新郎·甚矣吾衰矣》前面写到:“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而结尾又写到:知我者,二三子。岳珂说前后有点重复了。

另外,岳珂还指出了辛弃疾另一个特点,就是《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用典过多:新作微觉用事多耳。

辛弃疾不怒还喜,非常认可岳珂的意见,后来多次修改其作。不知道这两首词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因为岳珂提到的这两个问题,在我们今天见到的版本里依然存在。

四、岳珂代表词作

岳珂进士出身,诗文俱佳,传世的诗歌有几百首,但是词作传世甚少,似乎只有几首而已。

老街看的这本书中,仅仅选录了岳珂的一首《满江红》 :

小院深深,悄镇日、阴晴无据。春未足,闺愁难寄,琴心谁与?曲径穿花寻蛱蝶,虚阑傍日教鹦鹉。笑十三杨柳女儿腰,东风舞。

云外月,风前絮。情与情,长如许。想绮窗今夜,为谁凝伫?洛浦梦回留珮客,秦楼声断吹箫侣。正黄昏时候杏花寒,廉纤雨。

这是一首闺情词,写了一个徘徊于花径闺楼犯了相思病的女子。

上阕写道,小院安静深锁,天气阴晴不定。后面琴心谁与?用了《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的典故:“是时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以琴心挑之 。

情人不知所踪,自己只好曲径徘徊,寻蝶赏花,对语鹦鹉。女子怅望春风中摇摆的杨柳,看到柳枝如同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一样无忧无虑,不自禁地感觉有一点可笑。

下阕用云月风絮起兴,抒发情人之间斩不断的深情。上阕写琴心谁与?下阕写为谁凝伫?都是一个意思的不同表达。

洛浦留珮与秦楼箫侣,是古诗词中常见的典故,一个梦见了情人,一个梦醒之后依旧空闺独守。结束时用写景收尾,黄昏雨,杏花寒,依然萧条孤苦。

南宋人写这类词,常常带有寄托,不像北宋柳永一类词人,确实有这样一个情人令人思念,故借女子口吻写出。 不清楚岳珂这首词是否有所寄托。

另,《满江红》一般押入声韵,音节激烈,岳珂的这首用上去声韵作闺情词,则柔婉得多。可见选韵对于填词来说,也须讲究。

结束语

岳珂在1243年去世,9年前的1234年,令岳飞耿耿于怀的“靖康耻”得以雪恨:金国被宋元联军灭国。不知道岳珂是如何“家祭告乃翁”的。

可惜前门驱狼,后门入虎。宋金之间还能形成均势,宋元之间强弱分明。岳珂去世以后30余年,南宋灭于元兵的铁蹄之下。

结束时,老街依照惯例,填词《满江红·莺啭空廊》一首为作业 :

莺啭空廊,春睡起、倚杆悄伫。芳阁外,平芜目断,一川风絮。海誓山盟曾记取 ,鱼沉雁渺今何许?共婆娑湘竹泪斑斑,飞红舞。

深庭院,闲鹦鹉。阳关曲,骖鸾侣。叹琴心应老,梦魂无据。云水相逢还自去,彩笺欲寄凭谁与?渐卖花声里笛声寒,潇潇雨。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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