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期间,许多人去寻找诗和远方。可能是因为大家“久在樊笼里”,希望能够回归大自然。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陶渊明,在自己的桃花源里,可以读书、饮酒、抚琴、躬耕、种花、赋诗、烹茶、听雨、作画。
诗仙李白爱酒大概是因为陶渊明,他的名诗“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就是来自《陶渊明传》里:渊明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
诗佛王维把《桃花源记》改成诗歌《桃源行》。
诗魔白居易说:“常爱陶彭泽,文思何高玄!因高偶成句,俯仰愧高山。”
嗜酒如命、写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欧阳修评价:“晋无文章,惟陶渊明《归去来兮辞》而已。”
苏轼则表示:吾于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
“词中之龙”辛弃疾认为:“须信采菊东篱,高情千载,只有陶彭泽。”
因“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而出名的元好问说:“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
现代朱光潜说:“可以和陶渊明比拟的,只有屈原和杜甫。”看来,连李白都不够格。
01
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
公元365年,陶渊明出生。那是一个看爹的时代,阶层思想严重。
他的曾祖父陶侃是东晋开国元勋,被追赠大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史书评价陶侃是曹操和诸葛亮的合体:
“陶公机神明鉴似魏武,忠顺勤劳似孔明。”
但他们并非豪门望族,在陶侃死后陶家便开始衰落。
祖父陶茂是太守(地级市市长),外祖父孟嘉是东晋名士(风流倜傥,宽宏大度,典故“孟嘉落帽”),父亲陶逸是太守。这么算起来他是官N代。
8岁那年,父亲去世。12岁那年,庶母去世。
看起来是真的很惨。陶渊明在《自祭文》中写道:
自余为人,逢运之贫。
箪瓢屡罄,絺綌冬陈。
然后他没受影响,读《庄子》《六经》,作《杂诗》一首希望有一番事业:
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
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
02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20岁时,陶渊明就背井离乡,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
公元393年,28岁的的陶渊明为死去的妻子写下《闲情赋》,被江州刺史王凝之转发,于是拿到人生第1个offer,江州祭酒(教育厅厅长或大学校长):
初,张衡作《定情赋》,蔡邕作《静情赋》,检逸辞而宗澹泊,始则荡以思虑,而终归闲正。将以抑流宕之邪心,谅有助于讽谏。余园闾多暇,复染翰为之;虽文妙不足,庶不谬作者之意乎。
王凝之是王羲之的儿子,而且他老婆是写出“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女诗人谢道韫。
正当陶渊明以为前途一片光明时,却发现虽然王羲之、王献之、王徽之等人很大咖,可是王凝之是个奇葩,整日沉迷炼丹修仙。
于是没多久,陶渊明就裸辞了。据说后来王凝之死于乱军之中。
公元398年,33岁的的陶渊明拿到人生第2个offer,加入桓玄旗下做助理。陶渊明外祖父孟嘉曾经在桓玄父亲桓温手下办事。
桓玄是个好领导,文武双全,礼贤下士。
陶渊明觉得这次稳了,跟着干肯定有前途。可是好景不长,后来桓玄职位越来越高,陶渊明甚至觉得他有谋反的嫌疑。
他本想一走了之,可是找不到理由。正好老天爷在帮他,收到母亲病重的消息,于是他提出离职。
果然不久后,桓玄便废除了皇帝。陶渊明不愿巧言令色,于是也没再回去。
就在陶渊明感叹一事无成时,万万没想到,人生第3个offer来了,这一次是去徐州刺史刘裕旗下作参军,就是参谋长。
刘领导起兵斩桓玄,迎晋安帝复位。陶渊明以为可以像荆轲那样干一番大事业,还作《咏荆轲》诗一首: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
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
可很快他就发现领导在布一局棋,他的目的和桓玄一样。
于是,陶渊明又裸辞了。
到第4次工作,他转投建威将军刘敬宣。可是天意弄人,刘将军为自保,辞去了刺史职位,陶渊明只得回家,并已厌倦官场生活:
晨夕看山川,事事悉如昔。
眷彼品物存,义风都未隔。
园田日梦想,安得久离析。
公元405年,陶渊明40岁,看着家徒四壁,家人孩子需要吃饭。于是在叔叔陶夔的劝导下,他担任彭泽县令一职。但大家都知道,由于他不想为五斗米而折腰,于是80天后就辞职不干啦。
岂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人?
03
归去来兮
陶渊明辞去彭泽县令一职,写下千古流传的辞职信《归去来兮辞》,便开始一生的田园生活: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籽。
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以赋诗。
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社畜们天天把“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挂在嘴边,动不动就说:我啥也干不好,回家种田算了。
但只有陶渊明真的做到辞职回家种田了,他就像一个不问尘世俗事的农民伯伯,不过他种田技术似乎不太行,毕竟当时没有化肥这东西。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戴建业教授这样解说《归园田居·其三》:
陶渊明是个特别有幽默感的诗人,你要是不认真读,你就不知道幽默在哪里。他第一句写得特别隆重,种豆南山下,你以为他种得蛮好。他突然来一句,草盛豆苗稀。种的个鬼田,要是我种的这个水平,我绝不写诗。
田种不好不要紧,陶渊明嗜酒如命,写了20首饮酒诗。红遍天下的是这首: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据说在他归隐期间,酒友颜延之曾留二万钱,他没想到去给家人改善生活,却全给了酒家,方便以后随意喝酒。
公元408年,陶渊明那“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被一场火灾毁了,于是被迫迁居。
04
忽逢桃花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公元420年,陶渊明55岁。先前他在徐州刺史刘裕旗下作参军,发现其想篡位后便离职。而这一年刘裕称帝,废掉东晋皇帝,建立南北朝时期的宋朝。
周续之、刘程之与陶渊明3人结拜约好绝不出仕。可此刻刘裕称帝后,周续之背信出仕。
陶渊明却坚持使用东晋年号,并写下《桃花源记》: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公元427年,陶渊明62岁,在草屋内去世。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总结来看:
陶渊明=穷+归隐;王维=有钱+归隐。
陶渊明一生没一件事顺遂过,无论是官场还是生活。但他依然追求自由,被誉为“隐逸诗人之宗”、“田园诗派之鼻祖”,我们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