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一)

我沿着周遭的路仔细看起来,印象中附近有家五金店。但因为雨水阻碍了视线,我费了些功夫,好在还是找到了。我把车停在一棵树下,跑了进去。

                                (二)

我的记忆永远留在了上个月,聚会的那天。之后我就再没了新的记忆,所以我总觉得时间在不停的轮回,我被嵌进了无休止的那晚跟当前。于我来讲,仿佛一切就是昨天不再是带有任何夸张跟感慨的说法,而是实打实的事实,事实,就是如此。

看着瘫倒在一片血污中的女人,我的记忆无从追起。微湿的触感让我察觉手边的刀子,它还握在手里,血没有干,一缕分叉的小血条淌在我的虎口处,而我也正是凭借这点才有所感触。

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现场做好处理。我披好外套,下了床,小心翼翼的去到洗手间,冲洗带血的刀具,顺便洗了把脸。可我要拿毛巾的时候,却发现专门用来擦脸的那条粉色毛巾没了。我只好去摸上衣口袋,看能不能找出卫生纸,因为我平日里都有随身携带卫生纸的习惯。

没有卫生纸,倒是掏出一张淡黄色的便利贴,它变的有些皱。上面有两段话,第一条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女朋友右侧的眉梢处有一颗黑痣,电话:13246758766。下面一段是黑色中性笔写的:杀掉这个女人,会有不菲的酬劳。后面是一串数字,867202。从字迹上看,这些字该出于两人之手。

我把手重新放回口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卡的背面贴有一张字条,是一个电话。

我的运气很好,在杂货间还真翻到了一个巨大的收纳袋,我费了一些力气,把女人放进里面,好在这个女人的身材并不算高挑,不然我就麻烦了。接着又是一番费力,我把女人塞入车的后备箱,关好。上了车,驾驶边的车门总关不牢,我总是要关好,打开,再关下才行。

                              (1)

“徐老弟,你该换辆车了。”坐在副驾驶的超哥道。

“就是,快换辆吧。”身后的王涛笑道,“这要是有妞上你的车,看见你车门这个样,还不得跟你say bye bye?”

“唉。”我叹口气,摘到空挡,车在红灯前停了下来,“我哪有钱换车啊。”

“没事,现在这赵强混的这么好,看在同学的情谊上,你叫他给你安排个工作还不简单?”超哥点上烟,抽了起来。

“就是,就是。”王涛附和道,“赵强这人还算是讲义气的。”

我微微一笑,踩下离合,挂上一档。轻抬离合,挂上二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点泥水。

我们要去市中心的豪华丽丽大酒店参加赵强举办的老同学聚会,赵强是我们大学的室友,他这个人学习不行,人缘倒是出奇的好。现在创业成功,建立了本市第一大造纸集团——赵强创造的造纸股份有限公司,这什么都说明不了,只说明他比较自恋。

按理说,我们是可以准时到的。但我们的车在上坡时出现了一点意外,就是上到一半,前面的车突然停掉了。避免追尾,我们也把车停了下来,为了省油,我还特地摘到了空挡。待其开走后,我又熟练的松开离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

车就顺着坡面,一路后溜。好在我们抄的是一条偏僻的近道,路上也没什么人,没造成什么危险。

在后溜了一百米后,我们的车终于停了下来。中间超哥一直喊我踩刹车,我也一直在踩,但车速就是丝毫不减。

“怎么搞的啊?”超哥疑惑道。

“吓死了,吓死了。”王涛拍着胸口说。

我说:“可能是刹车出了点问题。”

我低头一看,发现原是自己的脚错放在了油门上,我倍感尴尬,因为我发现超哥也正在望着我的脚。

我刚要说点什么,但超哥先发话了:“怎么,刹车不灵了吗?你把脚拿开,叫我试试。”

我拿开脚,紧接着,超哥把脚天衣无缝的放到了油门上,他踩了几下说:“这不挺好用的嘛,我之前踩人家的刹车,都有一股小小的阻力,还是你这个好啊,一点都不费劲。”

王涛趴在我的座椅上,指着超哥的脚说:“错了,错了,你踩的是离合,刹车是最左边那个,我表妹之前学车给我发自拍的时候顺便把下面这些玩意都拍上了,我还是有点了解的。”说完,他得意的一笑,从后视镜看我眼,像是企图得到我的一些什么。

我说:“我们还是上路吧。”

但这次,我的车却怎么都发动不起来了,我很着急,说是发动机出了问题。超哥说会不会是没油了,我说不可能,我昨天才刚添的油。超哥拍拍我的肩膀,说:“回去赶紧换车吧。”他下了车,王涛也跟着走了下去。

我看到超哥走到后备箱的位置,王涛说:“超哥,发动机在前面。”

超哥后背着手,微露不悦:“我还分不清引擎跟后备箱了?”说着,超哥顺时针绕车一周,又逆时针转一周。中途还敲击了两下窗户,踢了三脚车胎,最终在车前站定。他频频皱眉,一会道:“这个盖子上的螺丝在哪?”

我说:“什么螺丝?”

超哥说:“怎么什么螺丝啊,当然是拆开这个车盖的螺丝啊。我弟弟玩的遥控小汽车前面都有一个螺丝,只要卸掉那个大螺丝,车盖“蹦”一下就开了。”

我说:“好了,超哥,我们还是在想别的办法吧。”

                              (三)

我们经常去京山路那条小吃街上约会,热闹的地方总能减免我常有的不安。我骨子里算不上个自信的人,恰恰还有些自卑,但依靠不俗的伪装,身边的人都觉得我乐观自信。我真是个天生当演员的料。

她穿了条白色的连衣裙,阳光打在上面,直刺别人的眼睛,跟这样的女人走在一起总是倍有面子的。我们约在一家茶楼的二楼碰面,露天的,上面打个巨硕的棚子,我们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亲热了一会,就到楼下喝冷饮了,虽然是个茶楼,但什么饮料都有。

喝完冷饮,我们又切换到随便瞎走的模式,其实我挺喜欢的,彼此不说一句话,只管不停的走,漫无目的的大走特走。她喜欢背着手,嘴里哼着我不知名的小曲,脚步抬的很高,有时还会配合上手臂,一甩一甩的,像放学回家路上的低年级小孩。我想这一方面源于她的开心,一方面是特意给我看的,聪明的女孩都会用诸如卖萌,撒娇的形式来博取男孩更多的喜欢。

我也来了兴致,背起手,努起嘴的大摇大摆起来,她被我滑稽的样子逗笑了,我深感满足。走过一家早餐店的时候,里面出来两个挽着胳膊的女生,她们看到我的样子,不禁露出鄙夷的目光,好像在说:看,那个傻子。但我不在乎,我才不会在乎不在乎我的女生是否对我在乎。即便她们在乎,我也不会在乎,我只在乎我在乎的女生是否对我在乎,如果她在乎,我会继续在乎,她不在乎,我会试着在乎她后面能否对我在乎,还不在乎,那我也不再在乎。每每想到这,我就愈发感受到自己的任性跟幼稚,可又无力反驳些什么,因为我一直也都是这么做的。

傍晚我们在碰面的地方分别,她说那是我们碰面的地方,但我已经记不得了,不过我的记忆似乎还是在向一个好的方向去,毕竟我能记住她了。她的名字,她的电话,我都已无需依靠便利贴。但情况也并不是那么稳定,个别时间段里,我还是会莫名陷进一无所知的局面。

送她走后,我掏出上衣的便利贴,上面是两段话,上段是她的电话,下段则叫人不解——杀掉那个女人,会有不菲的酬劳。后面是一串数字,另外,我还在口袋里发现一张背部贴有字条的银行卡。

大约在两点,我第一次在半夜收到她的电话,好在我没有忘掉她,不然当作骚扰电话我是绝对不会接的。她的声音很仓促,跟她平日里的从容不迫有些反差,我问她怎么了,她含混的说几句就哭了起来,我问她在哪,我可以开我的车去接她。

把她接回已快四点,她大致跟我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是她睡觉时,她患有痴呆的哥哥偷偷溜进她的房间,并将头塞入她的被窝,她感到羞耻与愤怒,将他骂完就哭了,然后打电话给我,来到我这边。像很多电影里演的那样,经过对她的一番抚慰后,我们顺利成章的上了床。

“我去洗个澡。”她说着,利索的从床上下去。

“等你。”

她笑笑,转身走进浴室。

一会,她边用粉色的毛巾擦头,边走到床上。

她依偎在我的怀里,继续抱怨她的哥哥。我说:“你们大哥呢?”

她的眼神中闪过犹豫,说话的语气也有变化,而这些变化都表明着她在编造谎言。

“我的大哥不跟我们一起住的。”她低下头说。

“那你要工作还要伺候你的傻哥哥,真是不容易。”我摸摸她的头发,温和道。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她的语气严肃中夹杂一丝胆怯。

“什么?”这时我把手指滑到她右侧的肩膀,轻轻撩拨。她被弄的有些痒,嘴角挂出一丝笑,顺势打掉我的手。

“讨厌!”

“好了,你快说吧。”我微笑道。

“其实我为他买了份保险。”她把头转向我,昏黄的灯洒在她倔强的脸上,像是尊黄铜雕塑。

“什么样的?”

“就是他死了,你能拿到很多钱的那种。”

空气凝滞了几秒,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不再说话。

她突然吻上我的嘴唇,揽住我的脖子,道:“我爱你,很爱的那种,所以你要帮我。”

“我怎么帮你?”

“杀了他。”她急忙道,“我知道这很难。”

“是有些难。”

“但没关系,没人会发现的。”她单手摸着我的脸,定定看我的眼睛,“我们可以伪造成意外。”

“你已经有计划了?”

“嗯,他行动本就不便,我们可以做出一副他不小心栽倒,把头栽倒浴缸里的意外。”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他本就双腿不便,总不至于自己往浴缸里添水,自己洗澡的吧,那样的话,你这个监护人脱不了干系。”

“那……”她咬咬嘴唇,“那就把头栽进马桶好了。”

我差点笑出来,彼刻那般聪慧的女孩,此刻蠢的叫人头痛。

“这也不妥。”

“那你说怎么办?”她撅起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我顺几下她的头发,缓缓道:“亲爱的,我们先睡觉吧,明天再想好不好?办法总会有的,不是吗?”

她有些不情愿,我轻吻她的额头,借势又来了一发,然后就睡下了。

早上醒来时,屋内十分的阴暗,外面似乎正下着小雨。我抬头望下面前墙上挂的时钟,指钟定在十点十五分的位置。

看着瘫倒在一片血污中的女人,我的记忆无从追起。微湿的触感让我察觉手边的刀子,它还握在手里,血没有干,一缕分叉的小血条淌在我的虎口处,而我也正是凭借这点才有所感触。

                              (2)

我们沿着小路走了一会,这条荒凉的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偶尔开过几辆奥迪,我们招手示意,但开奥迪的普遍心傲,非但没有减慢,还有加快的意思。

“他妈的。”超哥怒道。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往回走,到人车热闹的街道大约要20公里,一个是继续向前,大约要20公里,等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但我们还是一致决定去参加聚会,至于原因,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翻过了三个像之前那样的高坡,如此想来,车抛锚在路上是一定的了。而且后面这三个高坡间的距离也比较近。

王涛说:“你们说要是在这其中一个坡上后溜了,后溜到另一个坡上,再从这个坡上俯冲下去,冲到原来后溜的坡上,再后溜回来,再俯冲过去,简直无止无休嘛!”

王涛的这番话间接表明了他物理成绩的差劲。

我们走了一个钟头,中间没能看到任何他人的身影。饥饿与严寒交迫,我们深感绝望,步履也渐渐变得沉重。如同所有故事的情节一样,我们看到了亮光。走近发现是家杂货铺,铺子又小又破,昏黄欲灭的灯晕下立着块破旧木牌——张老板百货大商场。

我们的手机都没电了,身上又没有钱,透过窗玻璃,看到那位老板兼收银员的人一脸肃穆的站在那。

“这个人肯定不好说话。”王涛说,“估计赊账是不行了。”

“赊什么账,打进去。”超哥道,“一会进去我控制他,你们拿东西。”

“怎么控制?”王涛问。

“这你甭管,你俩进去尽管拿东西,我对付他。”超哥说着,点上根烟。

“超哥,我们这可是犯罪。”我有些担心的说。

“这荒郊野岭的怕什么,我们就拿点吃的,没啥。”超哥扔掉手里的烟,吐口痰,朝我们招下手,径自走了进去。

看到我们进去,严肃男稍微有些紧张。超哥单手插兜,一只手指着他,道:“不要动,动一下我打死你。”

我开始胆战心惊的“选购”,王涛看上去倒是如鱼得水,怡然自得。

我一边拿货架上的东西,一边扫视着周遭,这时我看到东侧墙根处,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面相有几分傻气的中年男人正盯着我们,我被看的有些不舒服,想这家伙定是在记忆我们的相貌,以便日后报警。我试着拿起拳头,对其进行恐吓,他没什么反应,过一会,露出个滑稽的微笑。我跟王涛被逗笑了,真是个傻子。

待我们回过神,严肃男已倒在了地上。

超哥惶恐的说着:“我就推了一下啊,就推了一下……”

“啊,完,完,完了。“王涛面色苍白道,”我,我们杀人了。“

“闭嘴。“超哥呵斥道,”没有别人了吧。“

“后面还有个傻子。“我说着,瞥下轮椅男。

“傻子就算了。“超哥道,”我们现在先把尸体处理掉。“

“怎,怎么处理啊?“王涛带着哭腔道。

“刚才来的路上我看见有条河沟,把他从那扔下去。“我说。

“尸体会漂起来,最好往他口袋里填些石头。”我补充道。

“好主意。”超哥说完,就拿住死者的脚腕,开始往外拖,这时轮椅男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指着我们这边。

“真是个**。”超哥笑道。

“王涛,拿好拿的东西,这些东西掉在这会留下指纹的。”我说。

“啊,好,好。”

后半夜,我猜的是。我们费劲气力,终于把男人的尸体挪到树林旁河沟的岸上,他身形虽不高大,分量却是足够。待往他口袋里塞入大小不一的石块后,随着低闷的咕咚声,他的身形顺着坡面,滑没在乌黑的河水中。

                              (四)

“明天去我家玩好吗?”她露出宜人的笑容,两个浅浅的酒窝赫然显现。

“好啊。”我说,“可就是担心明天就把你忘记了。

她努努嘴唇,从一旁的抽屉里摸出本淡黄色的便利贴本,在最上面的一页用蓝色圆桌笔写下:女朋友右侧的眉梢处有一颗黑痣,电话:13246758766。

她撕下来,递给我,说:“看到没,我的这里有一颗痣。“她边说,边认真指着右侧的眉毛。“一定要记住啦!”

“好。”我笑笑。

第二天,我去了趟花店,这是我活到25岁的第一次。因为我觉得女孩子大都是喜欢花的,这样说或许有些绝对,但起码不会讨厌的吧,我想。我买了两束百合,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可能她对我说过,但我已经忘了。我摸出便利贴,上面只有用圆珠笔写的:女朋友右侧的眉梢处有一颗黑痣。下面则是她的电话。

我按照她昨天发给我的地址,导航到她家的小区,我给她打通电话,她出来迎接我。

“你今天这件蓝色外套真不错。”她说着,笑容依旧那么灿烂。

“谢谢,你今天也很漂亮。”

寒暄后,她带我走到她7楼的家中,这附近的部分楼层已经拆毁,准备建造新的楼层,然后将价格翻个翻卖出去。

房内很宽敞,装修简洁大气,能把房子收拾的这么漂亮的人可不多。我在客厅转过几圈,坐在了红皮的沙发上,沙发比我想象的硬,但一点不影响它的舒适感。

“中午吃炸鸡腿好吗?”她从厨房中发出声音。

“好,我不挑的。”说着,我继续扫视偌大的客厅,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四扇门,一个是厨房,另外三个看上去是卧室。

“家里三个人吗?”我问。

“是啊,我跟两个哥哥一起住。”

“中午都不回家的吗?”

“我大哥上个月死了。”

“不好意思。”

“没什么,是人总是会死的嘛。”

“是的,不过他年纪应该不大的。”

“是不大,今年刚满40。“

这时最南边卧室的门开了,一个坐轮椅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也不说话,只管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舒服,尽量避免与他的目光对视。

“那个我出去下。“她从厨房走出来道,”家里的盐不够了,我去去就回。“

“啊。“

“这个是我二哥,他前些年突然就这样了,这里有了些问题。“她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

“可以理解,你去吧。“

“厨房的火能叫你帮忙看下吧?“

“好的,包在我身上。“我说着起身,与她告别后,迅速进了厨房。

我一直非常的不安,因为总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望着我。

我听到了厨房门被关掉的声音,回头的刹那,那个长相略带傻气的轮椅男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吓得差点跌倒。

“我认识你。“他微微一笑,毫无生气的眼神中透出死亡的气息。

“你,你的腿……“

“是的,像你看到的一样,我的腿没什么问题。“

“那你……“

“我的脑袋当然也没有问题。“他依旧透着诡异的微笑,叫人不寒而栗。

“你在装?“我试着给自己壮胆。

“大家都在装罢了,你敢说你没有吗?“

“我装什么?“

“人有时往往会特意不去想自己不愿接受的,你们那晚做了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

“笑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有些生气道。

“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他的微笑自始至终保持着,像个机器人。

“我是有件事想要跟你合作的。“他说,”有关于我妹妹的。“

“你想做什么?“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道:“这是我预先付给你的酬劳,里面有二十万。“

我接过卡,背面贴有一张字条,上面是一个手机的号码。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随时可以找我,不过最好是挑她不在的时间,那样你我都方便些,对吧?“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就是找机会做掉那个女人,只要不是在我家里,在哪都随便你,但尸体我要看到。“

“杀害照顾你的妹妹?“我有些困惑跟愤怒。

“不要说什么照顾,这个女人的心机可是深不可测呢。当晚的情形她也是看到了喽。你以为她只是单纯叫你来家里做客吗?她可是心理方面的专家,我看她多半是想试探你记忆的恢复程度,假若你恢复的不错,在看到我时,除却心理素质过硬的人,都是会露出马脚的,至少在她的面前是这样。“他说着,重新坐了下去,”我可为此没少吃苦头,你知道臭掉不用的鸡蛋吧,她经常喂我吃那类东西,我为了装下去,又不得不吃。 “

“为什么要装呢?“

“不管怎样,她都是我的妹妹,这点你也清楚。倘若平白无故的将她杀害我也是于心不忍的呀。所以我需要她对我做出点什么,你知道所有人对傻子都是最有可能不尊重跟没有防范的,因为他们是那样的不起眼。即便对他们做出出格的事情,他们也无力反抗。要是有警察问起来,还可以用被害人精神有问题这点为自己开脱。但有时候容易忽略的东西又往往是最致命的,而她最大的败笔就是对我的轻视。现在离赢下这场对决就只剩最后一步了,我需要你,徐海先生。“

“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说过了,她最大的失败就是对我的轻视。她所做的一切,都在我的监视之中。“

“你不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吗?”

“我才不管,也不在乎。”

“我搞不懂。“

“那没有关系,只要你肯帮我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可以告诉你这张卡的密码,这里面可是货真价实的二十万,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吗?你不要过分相信那女人,你觉得她是真的爱你吗?你不过是她利用的棋子罢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她怕是也为我投了死掉后获取丰厚利润的保险呢。相信不久后她就会鼓吹你帮她来杀害我了,但你要想清楚,这件事只要做成,她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跟她的新欢快活度日去了,你现在的记忆受损,任何正常的女孩都不会想跟你有什么结果的,但你帮我就不一样了,二十万只是一部分,事成后,我会分你三分之一的保险收益,加起来你可以赚个小一百万了。“

“这张卡的密码是867202。“他接着道。

“你就那么确信我会帮你?“

“哼,你会的。“他笑道,”我看人从未看走过眼,你有这样的资质。从那天你冷静的对处理尸体现场跟做出提议,我就知道你行的。还有,你手里也算是有半条人命了,你要知道你已经不干净了,尸体到时候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你要做的就是把尸体交给我。“

“什么半条人命,什么不干净?”

“我什么都看到了,只要我做出检举,你逃不掉的。你想一辈子笼罩在这种阴影下吗?但你帮我做事就不同了,那样我们就是一条线上的伙伴,你被抓对我没有一点好处,相反,你完全可以交代出我托付你的事情,那会累及到我,我可不会那么蠢,这么说你懂我的意思吧?等拿到钱你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在乡下,那笔钱足够你活一辈子。哼,你想好后给我答复。”

他说完,转过了轮椅。

“我记不得密码了?“我掏出上衣中的便利贴。

他笑了起来,从口袋里递出一根中性笔。

我接过笔,郑重的写下:杀掉这个女人,会有不菲的酬劳。密码:867202。

                            (3)

自从那晚,我开始频频的做起噩梦。这对之前从不做梦的我是极为痛苦的,后面我开始有意遏制自己的睡眠,不累到完全撑不住,绝不睡觉。但噩梦的困扰依旧没有消减,失眠反倒是朝越来越不可控的方向去。

我决定去看心理医生。

在以前我常常对拜访心理医生的人怀有鄙视,觉得这类人就是太矫情害的,现在发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叫我认为,当你不了解别人的处境或是看到他人做出奇怪举动时,你可以感到困惑,但所有的讥笑跟妄加评判都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你个人的愚昧。

我在网上预约了一位叫张美娜的医生,她跟我一样大,就已经坐在市里最好医院的私人办公室里了,而我到现在都只是个没有方向的蝼蚁。我对摄影感兴趣,也曾开过婚庆公司,但很快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我们败在真诚,因为我的自尊叫我写不出那种夸大,虚伪的台词。有意思的,往往这类人都过的很好,像某些拍电视剧的,拍一堆垃圾,但过的很好。

我前面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进去了大概三个小时,上午我是排不到了。我准备先去吃个午饭,下午再来。

“徐海,徐海是哪位?”一个身穿制服,甜美可人的姑娘正四处张望着。

“我就是。”我说着,屁股微微离座,顺便举起条胳膊示意。

“您不休息吗?”我说。

“你坐了一上午了吧,不耽误你时间,再说我也不累啊。”她带有几分调皮道。

我满脑子都是年轻护士不耐烦的语态,可能我比较背,白衣天使没有被我碰到。

我们在一个娇小的桌前对立坐定,她拿出一张表,叫我按最真实的想法把表上的问题回答完毕。眼前有一个笔筒,里面是办公用的那种蓝色圆珠笔。

她先是对我进行了番简单的询问,然后又说要对我进行催眠,只有这样,才能潜入我意识的深处,从而对我的病情有一个更全面,更深刻的了解。

后面的治疗我已记不大清,只想象自己顶着暖烘烘的太阳,戴着墨镜,舒舒服服瘫在沙滩椅上吹风,看天际边的云卷云舒,望滩涂上的潮来潮去。

我们变得越来越亲密,也不再仅仅满足医患的关系。

五月中旬的一天,那天她没有病人。吃过午饭,我们隔着桌子,彼此深深注视着对方。

                            (五)

然后我们就吻了起来,她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们将彼此的舌头搅动在一起,充分感受对方的温存跟湿热,并发出类似口香糖放在潮润地板上摩擦所特有的‘噗噗’声。她有些不娴熟,期间还咬到了我的舌头。

吻毕,我看到她脸色涨的通红。

“你脸红了。“我打趣道。

她撅下嘴,淡然一笑,顺势捏把我的肱二头肌。

我们不说话,专心的用纸巾擦嘴。

“明天去我家玩好吗?”她露出宜人的笑容,两个浅浅的酒窝赫然显现。

“好啊。”我说,“可就是担心明天就把你忘记了。

她努努嘴唇,从一旁的抽屉里摸出本淡黄色的便利贴本,在最上面的一页用蓝色圆桌笔写下:女朋友右侧的眉梢处有一颗黑痣,电话:13246758766。

她撕下来,递给我,说:“看到没,我的这里有一颗痣。“

                            (二)

我把手重新放回口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卡的背面贴有一张字条,是一个电话。

我拨了过去。

对面传过一个粗犷的男音。

“喂。”

“徐海先生对吧,看来你已经完成任务了。”

“你是?”

“伙计,你又要开始表演了吗,11点,安秋山入口见,记得,我要看尸体。”

对方挂断了电话,我感到莫名其妙,但我觉得有必要去一次。

我的运气很好,在杂货间还真翻到了一个巨大的收纳袋,我费了一些力气,把女人放进里面,好在这个女人的身材并不算高挑,不然我就麻烦了。接着又是一番费力,我把女人塞入车的后备箱,关好。上了车,驾驶边的车门总关不牢,我总是要关好,打开,再关下才行。

此刻正下着雨,我盯看挡风玻璃上自己模糊的残影,一点点失去的什么仿佛正在寻回。

渐渐有了些印象,我要去见一位乐意付我酬劳的人,带着那个女人的尸体。但我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我知道这样去见他是远远不够的,至少见他那样的人还不够。

                            (二)

“喂。”

“徐海先生对吧,看来你已经完成任务了。”轮椅男边说,边眼神迷离的看着窗外,“记得,我要看尸体。”

他挂断电话,嘴角弯成特殊的弧度,拉开面前的抽屉,一把亮晶晶的左轮手枪搁置在白色的手绢上。

                              (一)

我从五金店走了出来,来回短短五米的距离,我就已经湿透了,现在雨势比将才大些,我得开的更快,以免雨刮器刮不开雨水的积聚。是的,我已经想好了,所以我买了一把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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