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痴爱

赵三爱子心切，哪里顾得上多想，急忙站起身，去点灯，速度很快，屋里就恢复了光明。赵三感觉还是不够明，又把灯芯挑了又挑，火苗子一下子蹿起多高，看着屋里明亮无比，赵三这才放下心来。

这可平日省吃俭用惯了的赵三不一样，老百姓瞎节省，有时候，看着节省，其实更浪费。就说这油灯吧，老百姓家，天不黑，就满村子里喊自己男人和孩子回家吃饭，还没等吃好呢，管家婆就把等灭了，说是为了节约，油灯钱很贵，说着就撵着出去乘凉，点起自己艾草棍，驱蚊，左邻右舍，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些闲话，这是孩子们最快乐时光，因为吃饱了喝足了的大人们，就开始吹牛的吹牛，讲故事的讲故事，说评书的说评书，男人们都有点虚荣心，都爱在自己女人和孩子面前逞能，说一下有的没的，有些真的很吓人，讲到紧要处，吓得女人呼吸都不会了，孩子呼呼地哭，夜里直说梦话，当然也有很多很有意思的英雄传说，水浒了，三国了，武林奇侠了等等，但老百姓也都是道听途说，年轻的时候，逛城的时候，听评书先生讲的，因为时间机缘有限，大多都听过一小段，都不全，总是东一段西一段的瞎凑，甚至说不下去了，就自己再创作，即兴来一段，瞎白活，可就是这一段也了不得，鼓动地小孩大哥小弟的瞎学。整个二郎山区，唯一可以讲一部全书的，应该就是聂老爷子，聂老仙讲的道十流了吧。

孩子们听的津津有味，男人们讲的兴高采烈一包劲的时候，女人犯困了，一起屁股，站起身来，悄无声息，来到男人背后，死命扯着男人耳朵就往家里拉，嘴里还直嚷嚷：

让你闲扯，瞎白活，吓得我半死，看我不把你的狗耳朵扯下来……说着也不忘喊自己的孩子回家。

狗蛋，回家，睡觉了，明天还得上学堂呢，今天教的书，背过了么？小心学堂师父打你戒尺，别喊疼哟，活该，快回家……

这是谁家的婆娘，思春了吧？

可不，估计都流水了，水流成河，狗蛋，晚上机灵着点，你爸妈打架的时候，拉着点……

狗蛋，好好跟你爹学着点，用力爬，未来才能有好媳妇……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笑得人仰马翻，合不拢嘴了。狗蛋傻，人小鬼大，还想逞能，我知道的，不就是……

他妈早已羞臊的脸红脖子粗了，看到自己娃也随和这大家，又羞又恼，张手就是一巴掌，扯着狗蛋的耳朵也拉回了家。

哇塞，这婆娘，武松转世，神武呀，一手一个……

大家又笑，不过呢说书的没了，这乘凉也就散了，你看这老百姓，就为了一点点的灯油钱，早早吃饭，晚上早早睡，看似很节约和健康，其实呢一点都不好。虽然是的农村人地里的活多，体力劳动累，但是年岁久了，再累的工作也就习惯了，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这大人们就不安分了，缠着女人摇起来没完，一不小心孩子就又有了一个，小孩子们白天野了一天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好好睡，打过几次后也就改了，早早睡，早早起，体力恢复得棒棒的，个子也高了，白天更疯了……

农村人的生活就和藤蔓差不了多少，匍匐倔强又生生不起，强劲无比韧性十足。赵三在回过头来，看着小家伙，小家伙，依旧甜甜地睡着，那小模样可爱极了，赵三刚想伸手抚摸一下小家伙的小脑袋，想着是不是应该熬一点小米粥，给他喝一点的时候，赵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在刚才，这个小家伙说过话：

爹，我怕，黑。点灯，快……

怎么可能，他才这么小，不，是说过的，我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这屋里，就我们两个人，如果他目前也算个人的话，怎么可能，他才这么小，这实在是超出了赵三的理解范围，是的，他是醒来过，一脸惊恐的样子，是说过，赵三的脑回路陷入了一种怪圈，后来他索性也放弃了，说话又怎么了，谁不说话，说话早点就早点吧。别睡了，你这样睡，会害饿的，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自己一边说，一边笑了，怎么回事，自己和小孩子商量了起来呢，不过刚才他是真的说话了，黑暗中来的，或许就是有些异常吧，可此刻赵三爱子之心萌发，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可以这样说即使这个小家伙是个妖怪，赵三也要定了，哪怕吃了自己打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爱能遮掩很多的问题的，当然爱也可以是最为有力的伤害，这是后话。

所以爱不讲理，所以不管这么小的孩子会说话是多么诡异的事情，也不管他刚才露出的表情是多么阴森可怕，他都不管不顾了。赵三想的很简单的，小孩子么，早说话，就早说话，怕黑，就怕黑，不就是一点油灯钱，自己攒了很多钱工钱也不知道怎么花，这下好了，有了小三子陪他，世界都不重要了。

赵三一连三天没有去上工，就待在家里，围着这个小家伙转悠，这小霜果，睡得好甜呢，霜果不吃饭，起先赵三很担心，因为作为大老爷们，去借奶总是很难为情的事情，但他也怕小家伙饿着，可是看那气色，呼呼有生机，不像害饿的样子。第四天，钱则霖回来了，钱家人冬天里也是很少露面的，所以呢，今天钱则霖的突然降临，让赵三有点惶恐，一呢，没想过，因为从第一次见到老爷子，到现在，在冬天里，还是第一次看到钱则霖呢；二呢，自己第一次旷工，虽然冬天里也是没什么事情，但是呢，旷工也是不好的；三呢，王麻子事件，东家不在，我们去抢了一次菜，实在没什么好吃的了。不过想到此，赵三还是脸上发烫。

钱则霖背着手，不管不顾径直走进了内屋，赵三看到钱则霖身上一阵寒气升腾，就随着也进了内屋，在小家伙的面前站住。

起名字了么？

没呢，老百姓贱命好养活，随便起个名字。

你也感觉到了吧？

嗯，和钱则霖讲话，赵三不用藏着掖着，他其实听明白了那金叶子的话，金叶子的握在手中，脉络清晰，有些许图案浮动，仿佛可以触动心灵，那图案，赵三很矛盾，一方面非常想看，一方面非常惧怕，至于惧怕什么，赵三也说不清楚。

赵三，你真的要养么？

嗯，老爷，你看我……钱则霖一挥手，打断了赵三说话：

他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别太难过，把金叶子藏好，这一天会晚一些的。

赵三清楚，这再所难免。人生注定要独行，这谁也改变不了……

钱则霖注视着赵三藏金叶子的地方，有点感慨地说道：

不久的一天，我也会走，对不起，赵三，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