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背后的士大夫们

      《金瓶梅》有一段非常有名的序,东吴弄珠客写的,“读《金瓶梅》而心生怜悯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我一直在想,《金瓶梅》背后的士大夫们,应该是哪一种。

        坦言讲,我觉得《金瓶梅》是一部伟大的小说,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小说,这一点我在文章后面会解释,它所描写的都是日常的家庭生活。《金瓶梅》也同样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不同于中国历史上常见的神魔小说和英雄传奇,是文人独立创作的市井小说。当然了,《红楼梦》也是文人独立创作的,不过《金瓶梅》出现得更早。

        可能看到这里,大家还是对我说的“背后的士大夫们”一头雾水,《金瓶梅》是刻画市井风俗的,书里面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士大夫形象。我这里所说的士大夫们,是《金瓶梅》背后的。许多人都会将《金瓶梅》与《红楼梦》相比较,一个已经登大雅之堂,成为文学名著流芳百世,另一个的性质却都还未确定,至今无法理直气壮的发行。造成这些结果的是谁呢,就是《金瓶梅》背后的士大夫们。

      《金瓶梅》成为禁书,是有一段历史的,士大夫们觉得此书太过颓唐,简直是文学史上的耻辱,巴不得烧之而后快,于是此书光明正大地成为禁书。可是成为禁书这么多年,这本书并没有失传,没有失传得益于一批人的传送阅览,这批人是谁呢?这批人里面的许多人,就是这群士大夫。

      如果说要批判《金瓶梅》,那么西门庆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要批判的第一个对象。批判的理由是什么呢?随便找找四个字的词语吧,沉迷放纵,玩弄女性,风流堕落,浑身铜臭...可是这“玩弄女性”我觉得还真不能接受,通篇看完,可以说没有一个女性角色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能这种“心甘情愿”也是被士大夫们视为奇耻大辱吧。那么把“玩弄女性”的程度放低一点,变成“物化女性”可以来批判西门庆吗?那我觉得这更加不构成批判理由呀!《金瓶梅》是明代成书的,其作为小说的历史资源基本上是唐传奇和宋元话本小说,在宋元话本小说里,一个男性,通常都是要加官晋爵的具备某种文化程度的男性,在看见一个美丽的女性形象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来自生理上的需求。对,没有例外,宋元话本小说里面都是。那么唐传奇呢?唐传奇里面有一个有名的故事叫做《莺莺传》,张生在目睹崔莺莺的美貌的时候,他的感觉是敬若天人,一种非常虔诚的感觉。那么这个故事的结局呢?一个有名的成语“始乱之终弃之”就是由这个故事里面来的,张生是谁?一个贫穷的落魄的书生。崔莺莺呢?一个有钱的贵族的小姐。故事最后,张生终于变心,认为莺莺是天下之“尤物”,认为自己“德不足以胜妖孽”。写这个故事的人是谁呢?元稹,没错,就是那个辜负了薛涛同时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元稹。唐传奇里还有一个小说,《霍小玉传》,小说叙述的是陇西书生李益和长安名妓霍小玉凄楚动人的爱情悲剧。后来书生有功名另娶,霍小玉伤心之余表示非常理解,跟书生说,妾本娼家,君当娶五姓女,也就是五大贵族家庭的女儿。唐高宗时期的宰相薛元超说的平生三恨,始不以进士擢第,不得娶五姓女,不得修国文。如果说《金瓶梅》里面存在物化女性,那我觉得物化女性完全是有历史传统的。

      中国的历史上很少有女性完成的文学作品,男性执笔的却比比皆是。这些文学作品里面女性形象,基本上反映了士大夫们的理想。其实相比之下,西门庆也许还可以真的算是怜香惜玉。

      宁宗一先生说,《红楼梦》是诗人的小说,《金瓶梅》是小说家的小说。此话不错。一开始我不是很理解,后来纵观优秀的小说,譬如《白鹿原》,《丰乳肥臀》,其实是鸡飞狗跳,男盗女娼,无所不写。这两部小说里面的女性形象也非常生动,譬如《平凡的世界》,其他的不提,反正我无法认同书中女性形象牺牲自我共苦不甘的圣母般的光辉。

    最后说一句对《红楼梦》和《金瓶梅》的看法吧,《红楼梦》给人非常强的美学体验,如果非要定性,我认为它是一部青春的挽歌。《金瓶梅》呢,在暴露方面暴露得淋漓尽致,但是这是一部没有理想的小说。作者也许是已经对人性过度绝望,所以不赋予其一丁点理想,或者一丁点光明。作者对谁如此绝望呢,《金瓶梅》背后的士大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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