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物语

        今天也许是11号?也许不是。谁知道。

        时间是二元论思维的产物,不过为了解说被我们观察者推开与分裂出去的这个世界而构建的概念。过去、现在与未来,这样线性的思维,让我们误以为时间本来存在,世界本来如此,无法想象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线性、不分你我的世界才是真的存在。

        时间空间都变得模糊,漂浮不定,生活越来越具体,现实感却越来越可疑,越来越缺乏。一切场景都变得如梦如幻,有时候沉浸在幻境的感觉,几欲抓狂。深呼吸,再深呼吸。场景拉回来,感受却不复存在,所有可触及之物都生不出感受。以前的种种情感,甚至细微之处,比如风吹过,比如一个笑容,比如过去的伤痕,都变得隔膜起来。真的曾经有过那样丰富的情感体验吗?仿佛从另一维空间看过来,看那曾经火热的生活,灼伤过我的身体,我的心,那些滚烫的感情,梦想,欲望,一一熄灭,难以被重新唤起。

        早上五点起来,立在窗边。窗外曦光微明,万籁俱寂,唯有海鸥群飞,鸣声阵阵。房屋低小而稀疏,四处都直望到天际。天似穹庐,曦光柔粉,在这穹庐的四周匝起一圈丝带,又像用高光粉淡扫红晕。天空清白、通透,海鸥在近处远处,高处低处,赶在人声启动之前开始了生活。一只海鸥在路灯上停歇,安静温柔,另一只从远处飞来,刚要到达,停着的这一只悄然飞起,新来的安然落下,一只接着一只。无需言语,无需嘈杂,只有翅羽扇动,风声暗起。再一只飞来,一只飞起,相互盘旋萦绕少许,一同徐徐落下,其中默契仿佛天籁之声流动。

        柔粉开始透亮。清白的天空沁出蓝色,像蓝色的灯笼里点燃了烛光。光从天空这盏灯笼里透出来,地平线的柔粉亮了,暗红色的房子亮了,树叶亮了。海鸥在天空无声盘旋,偶尔一阵唱和,翅膀轻轻扇动,洁白丰满的腹羽闪闪发亮,仿佛点点星光。

        草地上露珠闪亮,白色紫色的大花葱球迎风轻轻摇动,一丛丛红色灌木的叶子像咬开了黑莓渗出丝丝深红色的汁液,叶片微微卷起,盛着几颗珍珠一样滚圆的露珠。高大的七叶树花朵盛开,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拖曳着长长的影子,像饱蘸浓墨的羊毫斜斜地一笔带过,墨汁犹未干透。

        一只绿头鸭落了单,在铺满浮萍的水塘边梳洗羽毛,蓝金色的眼睛,金黄而坚硬的嘴在彩色的翅羽间来来回回地啄。明黄色的菖蒲从碧绿的茎叶中悄然抽芽开花,一丛一丛围满整个池塘。蒲公英还留着夜里的梦,灿烂的朝阳猝临,开始凋败的白色花球来不及躲藏,侧了小小的身子,回过脸,眯了眼细细地看。湖边水气氤氲,却没有南方的潮湿粘腻,晨光透过水气,映出一道彩虹,彩虹的边又被风吹散开,一粒一粒的飞珠溅玉。

        树叶花草都格外润泽,在太阳下欢喜地闪着光彩。被打湿的玉兰花半开不开,粉嫩嫩地,像细密睫毛下暗暗闪动的眼睛,又像微风掠过一池春水涟漪渐生渐消。粗大的铁栏杆完全湿透,垒起的石头,栏杆上铁铸的花纹,都洒上了金光。

      尼亚加拉大瀑布的水气蒸腾而上,从湖面缘着瀑布自下而上生出一团白色的云团,若有若无紫色的光。云团渐渐升高,化为雪白的云朵,安然漂浮在青蓝的天空。

        白色的河水从远处的山地平原滚滚而来,流过森林突遇万丈陡崖,倾泻而下,涛涛不绝,碧绿如翠,直冲入崖底的安大略湖,卷起白色浪花,喘息回转一阵又翻卷而去。

        在家里千万个不想动,不复当年身未动心已远日思夜想渴望远方。踏入完全陌生之地,走入完全陌生的人群,突然之间,有某种东西从躯壳里跳脱出来,飘飘荡荡,欢喜雀跃。恍惚之境,一场新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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